西貢茅坪坳藤王早前多條樹幹遭鋸斷,「兇手」仍未緝獲。其實藤王並非原居民,它未出現前,那裏有聯達五鄉公立學校,是周邊客家村落小孩啟蒙的地方。村落周邊有不少古道,其中最主要的是茅坪古道,是五六十年前村民通向西貢墟(甚至黃大仙、沙田)的要道,擔柴、擔米到墟賣,再買回日用品及其他糧食,最辛苦莫過凌晨四五點,打着火把抬豬去西貢賣。然而到七十年代,村民幾走清光,村落荒廢,如今只有零星村民會回來看舊家園,當他們走在崎嶇的古道,步伐已不及少時輕鬆,當目睹頹垣敗瓦,更嘆惜歲月無情,令良田變荒地。
茅坪古道村落群為何荒廢?不少村民直指是興建萬宜水庫之故。政府上世紀六十年代興建萬宜水庫,將新界東面的雨水收集引入水塘,令世代務農的村民無水可耕,生活越趨艱難,加上這些村落位於山裏,交通不便,村民陸續搬往北港坳附近地方,舊村名字多了個新字,如石壟仔新村、黃竹山新村等。目前除了有馬路到達的梅子林村,其他舊村全都荒廢。
沿途見茅坪廢屋。
記者早前隨黃竹山新村村長鍾天生走古道訪其舊村,此行亦探訪梅子林村村長吳水清。總計路線由梅子林村起,經茅坪古道、黃竹山村路、茅坪坳(藤王所在地)、伯公伯媽廟、大水井,到菠蘿輋花園乘小巴離開,訪、攝、走的時間長達六小時,感覺頗疲憊。但年屆78歲的鍾村長似生就一雙鐵腳,走到末段還有興致採野菜及生草藥。
茅坪村留下的石磨,據知是要用牛來拖動。
祖先數百年前用石塊砌路
相信在這些村落生活過的村民,走古道都會如履平地,不像記者一步一驚心。鍾村長邊走邊說,以前的人做事很齊心,古道是幾百年前周邊村落的祖先用石塊砌出來,而古道的通達性很強,基本上由北港屋場開始,經茅坪坳,跟住過茅坪古道直落到梅子林;又茅坪古道旁有路上黃竹山,到茅坪坳又可到石壟仔過昂平;這些古道除通到西貢墟,還可走到更遠地方如經打瀉油坳、大腦,到黃大仙、牛池灣。
只有村民才知道的掃把竹隧道,頗為清幽。
鍾村長小時候常走古道,因為他們家在梅子林及西貢大涌口那邊有田地,從小就要往田地耕田,鍾媽媽又會擔柴往西貢墟賣,「那時我得七八歲,只能擔少少柴,跟住阿媽走」,小小年紀的他已懂世情,當見到路邊有短乾柴,定必執回家,讓媽媽燒柴煮飯、做茶粿。與鍾天生同齡的吳水清,小時經歷也差不多,也是隨母親走茅坪古道到西貢墟,但其母親後來沒有去西貢賣柴,轉到沙田墟,原來到六十年代,大水坑有艇仔坐去馬鞍山,吳母行山路到大水坑,坐船到馬料水隔籬的何東樓落船,乘一兩毫子的巴士去沙田墟。梅子林村近大水坑,吳水清自此少行茅坪古道。
兩人凌晨抬豬靠火把照明
吳水清說,五十年代好多人養豬,豬隻大了會抬去西貢賣,過程不輕鬆,他記得抬豬需要兩個人,凌晨四五點起來,用豬籠放入百多斤的豬,兩人擔挑時天還未亮,那時電筒很昂貴,於是將沾了火水的爛布放入單竹內,點燃後便成單竹火把,照亮夜行小徑,大約到早上6時便走到西貢墟。他說當時年紀小,沒有抬過豬,小時幫屋企耕田看牛,間中與友伴遊玩,最厲害是走路去西貢十四鄉繞個圈回來。14歲出香港打工,直至17歲去英國。
祠堂獲黃竹山村民偶爾回來打理,因此看來頗企理。
吳水清移居英國30年,1992年回港返村居住,所建村屋很漂亮,綠樹環抱。梅子林村是姓吳的單姓村,到現在已傳至十六代,歷史有三四百年,在五六十年代的高峰期,村裏有百多人居住,後來大部分人往英國謀生,目前吳姓村民有300多人,在港居住的約60人,其中在村裏長住約10人。吳說,從前耕田無出路,田地根本沒人要,幸有往英國打工這條出路,現在生活比那時好多了,申請多年的自來水亦已有,只是人到晚年,身體狀況不如前,走古道真的免了。所以這天吳村長沒有隨行。除了記者,走古道的還有鍾村長的弟弟、表弟及三名友人。
用直升機運建材修繕祠堂
走訪黃竹山村不是易事,據稱由清代文人許永慶所作的《圍名歌》,文中提到茅坪古道村落群:「梅子林間再一行,遊遊不覺到茅坪,迴環聳翠多奇景,黃竹山高不必驚,石壟仔是定行蹤,直上昂坪捉地龍,回首馬鞍山頂望,居然人在廣寒宮。」文中已提到黃竹山高,走在茅坪古道,見到不少廢屋、廢梯田後,見有石橋,橋邊有路進村,要走差不多近半小時才到,這段上坡路崎嶇不平,間有斷樹擋路,是整段路程中最為艱辛。
鍾天生(左)在梅子林村村長吳水清的家,大家合照留念,兩人相識多年,同樣關心家鄉情況。
客家鍾氏在黃竹山立村已超過三百年,六十年代中村民於西貢菠蘿輋自資建新村,至1969年,最後一批村民遷至新村,舊村最終荒廢。早於五十年代初離村往外工作的鍾天生,與其他族人一樣不忘故土,八十年代末,大家集資,租用直升機空運建材到山上修繕祠堂,而在清明、重陽等節日亦會上山祭祖。平常日子,間中到祠堂打理。怪不得在盡是敗壁爛地的村落,祠堂一帶還是豁然開朗。
鍾天生說,五六十年代舊村有300多人住,有80多間屋,主要是他們鍾姓人居住,但亦有沈姓一家,沈家是入贅的,他笑言鍾氏村民大方,入贅的也可起祠堂,不過這祠堂早已塌了。目前黃竹山鍾姓村民有470多人,大部分在海外,住在新村的有20多人。
梅子林、黃竹山、茅坪藤王位置示意圖
黃竹山,顧名思義,曾滿山黃竹,可用來編織農具、生活用具和工藝品,後期不知為何,一棵也沒有。現在反而有一條掃把竹隧道,稱橫路,是村民多年前開闢出來,可通往茅坪坳聯達五鄉公立學校那邊,鍾天生說這條路較平緩和路途短,若由村走回茅坪古道續走往茅坪坳,太遠兼要上斜路,辛苦多了。大家走了約40分鐘,就到達茅坪坳藤王所在地,大家見到它的樹幹布滿斷口,都不禁心頭一震,期望「兇手」盡快落網。
七十年代種下「茅坪藤王」
學校廁所頂部的藤王枝幹,見被「監生」鋸斷的傷口。
有說茅坪藤王有百年歷史,曾在聯達五鄉公立學校(下稱:學校)讀書的鍾觀有說,這是「吹」出來的,他五十年代末在那裏上學,地方只有草,不見樹,藤王應是黃竹山村沈姓村民種的,應是七十年代時種下,換言之茅坪藤王歷史最多只有半世紀。
榼藤可浸跌打酒
1948年出生的鍾觀有,是鍾天生村長的弟弟。在學校由四年級下學期讀到五年級,之後往西貢墟讀書。這學校是周邊村落小孩上學地方,包括屋場、茅坪、黃竹山、石壟仔、昂平,鍾觀有在學時,學生大約有50人。學校於七十年代荒廢,因那時很多村民已搬走,學校已失其啟蒙功能。
鍾天生對栽種藤王的村民情況所知較多,他是沈安,是村裏沈家三兄弟(沈長、沈安、沈葉)的老二。沈家在黃竹山仍有田地,但至今仍未能聯絡到他們的後人。鍾村長說,他七八歲時,沈安大約30歲。他是賣山草藥的,所以知道那些藥有什麼功效,藤王是榼藤子,它是風濕跌打藥,可用來浸跌打酒。
鍾觀有表示,藤王是七十年代由黃竹山沈姓村民種下。
樹幹壓着廢校廁所
沈安的大哥後來搬往西貢墟賣涼茶,沈安仍留在舊村,當村民搬離舊村時,他沒有跟隨步伐,不知為何走到學校住,相信是因為地點較方便。那時其他村仍有人未搬,所以知道榼藤子是他種。鍾村長說,學校那裏無水無電,沈安在田邊拿水飲,生活好淒涼,八十年代初更被發現在學校廁所裏死亡。而很粗生的榼藤子愈長愈粗壯,藤枝伸延至周邊地方,粗大主幹壓着拆剩的學校廁所頂部,成為一道獨特風景線。(記者 鄭玉君)
頂圖:茅坪古道從前是村民通向西貢墟的要道。 記者 鄭玉君 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