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曹林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這句調侃在每年3月“婦女節”和“女生節”的對抗中表現得淋漓盡致。今年這種沖突表現得似乎更加激烈,從“女生節取代婦女節”、“婦女節滾出節日圈”等微博熱門話題和討論中可以看出交鋒中的火藥味。互聯網公司都盯住了女生節,百度糯米推出的三七女生節主題活動,早在節前一周已開始預熱。
婦女節這個節日本是為了保護女性權益而設,可女生們為什么對此不買賬呢?背后有很多耐人尋味的社會問題。盡管在官方辭典里,婦女泛指成年女性,沒有褒貶之意。但在話語傳播過程中,這個詞顯然被污名化了,被賦予了很多貶義色彩。它不僅被理解成“嫁為人婦的女子”,還暗示著一種“首先是人婦,其次才是女子”的價值序列,婦女身份也被矮化成婚姻關系的附庸。
不僅如此,婦女這一刻板印象,與“追求精致生活、重視情調浪漫、享受自我空間”的少女性格構成了強烈的視覺沖擊。出于自惜情結,女生既不希望因為慶祝一個節日,而早早共享一枚充滿負面評價的形象標簽,又無從安放那種“早晚也得變成這樣”的隱憂。
更何況,還有一種極其刻薄的貶損,是將婦女節的日期與一種“不講理、愛傳瞎話、好管閑事”的形象之間建立起了牢固聯系。而女生們對婦女節的抗拒,不僅是對青春逝去的抗拒,更主要的是對那個經由夸張渲染的群體肖像的抗拒。女生節所擊中的,正是這樣一枚隱于心底的痛點。
因此,基于“什么人過什么節”的常見邏輯,“3·7女生節”不僅能迎合年輕女性崇尚青春、留戀年華的需求,又能免除一種自我矮化的痛感,人們趨之若鶩也是情理之中。
哪怕它只比婦女節早一天,也足以和婦女群體劃出鮮明的界線。而且,在公司為營造節日氣氛而推出的活動中,諸如“3.7元看電影、3.7元K歌”之類大幅度的優惠,又確實能在女生心中強化一種因專屬身份而來的優越和滿足。女生節的風靡,不僅化解了一種身份的尷尬,還增深了自我認同。
而在實際社會消費中,無論是實體經濟還是互聯網電商,女性的消費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有數據顯示,美國每年女性消費突破7萬億美元,占美國GDP的50%。而在當今的O2O時代,廣泛覆蓋衣食住行、吃喝玩樂等領域的生活服務消費,女性更加無疑占據了更大的份額。而在這種消費的背后,無論從感性認知還是從客觀數字而言,“女生”對消費的促進和貢獻要遠高于“婦女”。
婦女節是一個紀念意義很強的節日,承載著厚重的歷史意義,確實不應該因時間而消逝;而現在被網友熱烈討論的“女生節取代婦女節”等觀點,也代表了年輕現代女性,尤其是和互聯網深度結合后的女性的理念和訴求。
在“談之色變”的另一端,是婦女話語權的陷落。即便是新媒體時代,婦女依然未能掌握足夠的網絡話語權來為其形象辯白。婦女本身很無辜:當下的社會分工方式既保留了傳統意義上相夫教子的主內職責,又加給其自力更生、不低于男性的職業要求。主內,必然伴隨著生活的瑣碎平庸,雙重身份的勞作難免使其蒼老憔悴。在逐新求靚的審美體系下,贊美與殷勤總屬于年輕的少女,而偏見與不滿則屬于圍著灶臺轉的婦女。話語權的失衡,使得人們只能看見年輕女生流露在外的活力美,而看不見婦女為家庭操勞、隱忍于內的母性美。
所以,在“女生”與“婦女”表層的形象沖突背后,不是年齡階段之間的矛盾,而是男權主導的審美文化所涂抹的偏見。在這種偏見面前,女性畢竟處于弱勢地位。哪個少女能躲得過歲月的雕琢,而永遠以女生自欺?哪個婦女不曾有過講求浪漫的少女溫情?節可以分開過,可以在各自專屬的慶賀中獲得身份認同。但不必以節日為壁壘,將共通的話語空間割裂為兩個對立陣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