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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金邊看香港

2017-09-11
来源:香港商报

  學研社研究員 夏仁諺

  「金邊?你說金邊粉嗎?」

  我提起金邊,某朋友想起的竟然是金邊粉。

  因出差需要,夏仁諺前往柬埔寨首都金邊兩次,但兩次都沒有遇到金邊粉,反而看到一種與香港完全相反的樸實開朗民風。在香港,黃藍兩營互挑梁子,各方說話都狠毒刻薄。由於兩地反差極大,我甫抵金邊,當即沉醉在高棉朋友的快樂交談中,差點把金邊誤作人間天堂。

  自從柬埔寨脫離赤柬控制與多場內亂之后,時隔廿多年,柬埔寨人逐漸忘記悲傷,新一代在本國净土之中找尋自己的新生活,他們有自己的日常忙碌生活、有自己的娛樂、有自己的學習計劃和目標,我進入十家餐館,幾乎每家的侍應生都笑容滿臉,工作普遍來說并不磨人,能融入生活里去。如果說他們有什麼不快樂,多半出於家庭,但那是另一些社會問題。總的而言,在金邊,人信任人,彷彿香港20世紀80年代的獅子山下年代。

  系統過度侵蝕生活世界

  香港出了什麼問題呢?社會批判理論在香港從來都不流行,熟悉歐陸社會批判理論的學者,長期在學界被邊緣化,罪名是過分玄虛。也不知道是否我的錯覺——誰人講過什麼后現代的,提及過后結構主義的,好講歐陸德法批判理論的,好像都留不了在香港高等教育學界。

  偏偏,香港現時人情冷漠與撕裂的絕境,沒有什麼量化研究數字可以解釋,這反映人心難以被充分地量化,倒是在歐陸傳統的社會批判理論那里,有很多概念能讓我們反思今天我們為何淪落至此,例如,德國法蘭克福學派哈貝馬斯的溝通行動理論(Theory of Communicative Action)。

  哈貝馬斯提出,當系統(system)過度侵蝕生活世界(life world),社會就開始生病,例如:政府不再有認受性、群體不再團結、個體陸續患上精神病。

  所謂系統,就是制度,制度包括了各種社會契約,例如法律、市場機制等等。生活世界則可被理解為屬於我們整個群體自己的文化世界。兩者的差別,根據哈貝馬斯的說法,在於系統不要求理解他人,也就是不認人,不講心。系統采用的溝通模式是目的為本的策略式行動(strategic action),理解被認為是多餘的。生活世界則不然,生活世界的所有約定,都是個體一起在面對面傾談和溝通之中建立和再生的,這一種溝通模式指向互相理解,哈貝馬斯稱之為溝通式行動(com-municative action)。簡單一點說,系統講金不講心,生活世界素來講心。系統不相信諾言,什麼都用文字規範,在生活世界人相信人,沒必要就毋須下下白紙黑字。

  香港人需要溝通與和解

  想知道今日香港人的生活屬於無情的系統還是有情的生活世界,看看鄰居怎麼處理兩家紛爭就知道了。一、走過隔壁敲個門,講講自己的苦情,問一下鄰居可否體諒,這是生活世界的做法。兩家人將會成為朋友。二、問都不問直接發信去管理處,要用律師信恐嚇對方,這就是系統的玩法,他人死活和背后苦情,不在考慮之列。

  為什麼獅子山獅子先生很無奈?原本獅子先生是同舟人互相幫助的象徵,象徵一個愉快的新生城市,可以自豪,可近兩三年,被人指稱所象徵的香港精神,卻是一種沒有人溝通,沒有人和解,樣樣訴諸條文攻擊他人,把他人告甩褲,然后用社交媒體打成惡魔的一種mean的香港精神。

  香港人愈是讓法官忙碌,香港就愈是沉淪,因為生活世界已經被系統侵蝕净盡了。可是,香港人的做法還是老一套——給人投訴,便胡亂增加一堆政策條例把人封口了事。

  此消彼長之下,香港人的制度系統已是史無前例的臃腫巨大,反之生活世界消失殆盡,香港人已經沒有了生活世界的空間,也失去了能憑自力與他人訂定契約,并在互相信任中解決矛盾的能力。

  簡單一例,兩名小朋友有紛爭,他們還未開口講數以先,大人已出手阻止,祭出十萬條規則讓他們閉嘴。社會告訴小朋友,人不能與他人成為朋友,有問題的時候,只能控告他人,騙他們世上有一種毫無根據的公義會站在他們的一方。

  世上何來同時能站在兩個對立面的公義呢?

  其實,大人只須多半天的耐心,小孩子吵完架之后,往往因為親自與對方溝通過了而和好如初。

[责任编辑:郑婵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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