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春節,在萬眾矚目的央視春晚深圳分會場,一張巨幅照片突然出現在舞台屏幕上。隨之響起男主持人聲情並茂的解說:「我們看到陽光從大廈上方照射在主人公身上。藍色的背心,紅色的帽子,堅實的肌肉,鮮明而生動。好像他在舒展雙臂吹響哨子的同時,兩側的塔樓也在徐徐升起。」
這張照片名叫《升》,它反映了深圳經濟特區早期建設一日千里的生動場景,榮獲第十三屆全國攝影藝術展覽金獎,實現了深圳文化藝術界「零」的突破,在當年具有開創性的歷史意義。它的作者是周順斌,一位從軍隊裡走出來的攝影記者。
習近平主席去年底在對文藝事業發表講話時表示,廣大文藝工作者要對人民創造歷史的偉大進程給予最熱情的讚頌,對一切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奮鬥的拼搏者、一切為人民犧牲奉獻的英雄們給予最深情的褒揚。周順斌就是這樣一位與人民同心同向的影像藝術家,他的作品深刻反映了時代之變、中國之進、人民之呼,他的人生完美闡釋了「退役不褪色、退休不退志」的軍人風範。
影像藝術家周順斌
精彩影像見證改革開放
《升》攝於1984年,正是深圳特區的初創年代,反映了基建工程兵建設紅嶺大廈的場景。「大廈非常有氣勢,我找了幾個角度拍攝,但因為沒有人,總覺得少了點生命力。」 這時,大廈上的吊車發出哄隆隆的巨響,周順斌靈光一閃,馬上找到正在指揮塔吊的戰友鄒洪濤,請他配合拍攝。為了凸顯大廈的宏偉和人物的氣勢,周順斌爬上高高的腳手架,在沒有任何安全防護的條件下,他用手腳勾住鐵架,半個身體凌空,以一種高危的姿勢拍下了這一精彩瞬間。
升
這張照片是一個時代的縮影,它向世人展示了深圳速度、深圳精神,贏得了廣泛的讚譽。1984年11月,由中國攝影家協會舉辦的第十三屆全國攝影藝術展覽上,《升》從全國兩萬多幅參賽作品中脫穎而出,奪得金獎。後來它被來自海內外的各類媒體頻頻使用,成為反映中國改革開放進程最重要的影像代表作之一。
2019年是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周年,作為深圳創新發展的歷史見證,《升》被央視春晚選作深圳分會場的節目背景圖出現在舞台屏幕上,照片中的原型人物鄒洪濤一家三代也應邀到晚會現場給全國人民拜年。這一幕,讓那些親身參與深圳發展的萬千建設者心潮澎湃,無不追憶當年青春激情的歲月,無不感懷中國改革開放這一史詩般的偉大變革。
雖然《升》為周順斌帶來無數聲譽,但他被引用最多的卻是另一幅見證歷史時刻的新聞作品。
1981年初冬,一個下着小雨的早晨,軍列緩緩開進當年的深圳火車北站。經歷了5天4夜的長途跋涉後,戰士們陸續從悶罐車裡跳下來,來不及脫掉身上的棉衣棉褲,就背着四四方方的背包,提着行李,排着隊沿着鐵路線向集合點走去。周順斌用一台雙鏡頭120的海鷗相機,記錄下了這一歷史性場面。
大軍南下
特區創建初期,百業待興。兩萬基建工程兵響應中央軍委、國務院的號召,揮師南下建設深圳,風餐露宿,不畏艱險。1981年初,28歲的周順斌作為新聞報道員,隨先遣部隊抵達深圳。他用手中的相機,記錄下基建工程兵參與深圳建設的燃情歲月,也見證了深圳日新月異的發展奇蹟。
後來,周順斌出版了作品集《這支部隊——兩萬基建工程兵部隊建設深圳紀事》,生動再現了這支部隊在深圳安營紮寨的艱苦歲月、一心為民的苦樂年華、創建高樓的輝煌往事、商海滾打的轉型人生。
《喝泥水解渴》呈現的是當年挖排洪渠工程的現場,一名戰士手上一手拿着鐵鍬,兩腳踩在泥漿里,身體趴在地上,喝泥坑裡的水,褲子後面,還能看到明顯的補丁。
《空中排險》抓住了一位戰士單手吊在高空塔吊上的驚險一瞬,他凌空展開雙腿,用兩隻腳各勾住一根吊繩,艱難地排除生產障礙。
《工棚里的婚禮》也是當年基建工程兵簡樸生活的真實寫照:一對新人在工棚里舉辦婚禮,大家喜笑顏開,桌上擺滿了花生、瓜子和小蘋果。說是婚禮,更像是一場茶話會。
榮獲1984年度廣東省新聞攝影一等獎的《職工考場》則反映了剛剛脫下軍裝的基建工程兵戰士露天進行軍轉工技術晉級考試的場景,大家或坐着小板凳在椅子上答題,或席地而坐在腿上寫字,簡陋的環境抵擋不住戰士們積極向上的熱情。
職工考場
《夜大學》講述的是一位母親帶着「光腚娃」兒子在職工夜校里艱難求學的故事。令人驚訝的是,這位勤學向上的母親也是一位基建工程兵。27年後,欣逢改革開放30周年,周順斌又為這家人拍了一張合照。
夜大學
......
回首往事,周順斌覺得,兩萬基建工程兵不只建設了深圳這座城市,還開創了一種「拓荒牛」的時代精神——那是一種艱苦奮鬥、勇於奉獻的精神,這種精神體現了人民軍隊的軍魂。
《中國藝術報》記者孫慨評價說:「 周順斌拍攝的深圳巨變則更像是一幅平面圖,他在歷史的原點和我們觀看歷史的位置(今日)之間搭建了一座橋,讓觀看者自我體會其中跨越時空的分量。圖像證史,圖像作為高度凝練和符號化的象徵,承擔着對於豐富史實的解讀與闡釋。今天看來,每一個畫面也只是短短一瞬,然而它給予觀看者的驚異與發現,卻足以延綿記憶中的整整一個時代。圖像的隱喻大於實際意義的表達。照片恰如其分地對日漸體現出改革開放成果的深圳面貌予以了精妙的闡釋,同時也將各地建設激情四溢、步入興盛之途的國家給予了形象化的描繪。」
軍人本色穿越時代之變
真正的藝術往往源自生活,在生活里扎得越深,作品的內涵就越豐富。周順斌早期的獲獎作品大多與部隊有關,這源於他對軍隊生活的深刻體驗。從16歲參軍入伍,到30歲退役,基建工程兵生活的深刻體驗為他開啟了一座新聞的富礦,為他的攝影生涯提供着源源不斷的創作素材與養分。
在他的鏡頭中,有連綿不斷的棚屋兵營,有熱氣騰騰的工地伙房,有簡陋搭建的竹棚醫院,更有着鮮活有趣的煙火人生。他拍下了戰士們挑燈夜戰幹活、颱風後搶修房屋、過節包餃子、空中排解險情、與家屬在公園團聚等方方面面的照片,這些素材令人耳目一新,反映了他對軍營生活的執着熱愛以及對待工作的勤奮不懈。
因為表現出色,周順斌被深圳電視台相中,成為一名專職攝影記者。他用手中的相機記錄了普羅大眾在時代洪流里的悲歡曲折,記錄了深圳特區日新月異的華麗蝶變,記錄了中國改革開放進程的壯麗篇章。它們不僅是深圳偉大成就的見證,也是深圳精神的時代表述。可以說,周順斌趕上了好的時代,抓住了好的機遇,才能拍出這樣多的好照片。他的許多作品已經和深圳這座城市,和改革開放的歷史進程融為一體。正因如此,他的作品才有了歷史的厚度,擁有特殊的價值和非凡的意義。
對於這些珍貴的照片,周順斌從不「藏私」,多年來,他始終堅持「退役不褪色,退伍不退志」的軍人本色,為眾多博物館、檔案館、圖書館以及企事業單位,無償捐贈了大量的影像資料。
2019年12月4日,反映深圳特區40年建設歷程的巨作《照相師》在人民大會堂隆重首映,影片通過講述老照相師蔡祥仁一家三代在深圳經營照相館的故事,折射出改革開放40年的風雲變幻。其中飾演從基建工程兵轉業做攝影記者的劉北方一角就是以周順斌為原型。籌劃之初,導演帶着十幾個人的創作團隊找到周順斌,他拿出珍藏的影像資料,詳細講述了基建工程兵在深圳的拓荒史。導演將這些故事寫進了劇本,搬上了屏幕。影片播出時,讓很多老兵感動得熱淚盈眶。
2021年,中國人民解放軍軍事博物館向基建工程兵深圳老兵徵集歷史文物,周順斌捐出了他的作品集,軍事博物館還挑選了35張圖片予以收藏。這些珍貴史料填補了軍事博物館關於基建工程兵這段歷史記憶的缺失和空白。在舉辦「慶祝中國共產黨建黨100周年」活動時,軍博還特意為基建工程兵設立了一個專館,隆重展出了這批照片和文物。
矢志不渝講好深圳故事
伴隨着深圳改革開放實踐的成功,周順斌與他的作品日益受到社會的關注。圍繞改革開放40年這個重大主題,央視、中國日報、南方日報、香港商報、深圳特區報、深圳商報等100多家媒體先後採訪了他。作為偉大時代的親歷者,他用自己的生命體驗深情講述改革開放的深圳故事,傾情演繹民族復興的中國故事。
2018年3月11日,解放軍報刊發的重磅文章《春天裡,難忘改革開放的拓荒牛》,配發了他的三張圖片。
2018年6月21日,中央電視台軍事頻道播出專題片《喚醒40年的記憶——基建工程兵看深圳》,通過他的老照片講述深圳40年的滄海變化。
2018年8月6號,中國攝影家協會將他的60張圖片做成專題《這支隊伍——兩萬基建工程兵建設深圳紀實》,以反映基建工程兵80年代拓荒深圳的歷史。
中國日報2018年8月29日推出英文專版《周順斌:與深圳40年》,2020年8月29日再次推出英文專版《周順斌:我鏡頭下的深圳40年》。
中國攝影雜誌2018年10月1日刊發了他的作品專題《看這40年,深圳從1978開始》。
人民攝影報2019年2月20日刊發他的作品專版《回望深圳40年——慶祝改革開放40周年》,2020年7月22日與8月20日兩次刊發他的圖文專版《我的相機,我的城》。
央視4套2019年7月8日、9日連續兩晚在黃金時段的《國家記憶》欄目播出《軍魂永駐: 基建工程兵》紀錄片(上下集),選用了周順斌34幅記錄基建工程兵開拓深圳、建設深圳的歷史照片。
2020年7月1日,深圳市在網上直播紅色影像主題黨課《穿越百年記憶 致敬時代先鋒——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99周年暨深圳經濟特區成立40周年》,周順斌的演講讓很多聽眾流下熱淚。後來,很多單位都邀請他去跟年輕人講黨課。
2020年8月12日,深圳廣電集團「壹深圳」播出「鵬城照相師40載光影之旅」節目,邀請他乘坐大巴車,沿深南大道講述深圳的發展變化。
2020年8月21日,廣東廣播電台採訪他,講述深圳40年的大發展。
2020年8月26日,深圳衛視全媒體《讀懂深圳》40小時大直播節目,邀請他在深南大道現場直播深圳40年的歷史變化;同日,央視一套「瞬間中國」欄目直播深圳24小時,選用他提供的深圳地標性歷史圖片48張,欄目導演說:「你和你的作品都是珍貴的時代記憶。」
2020年11月26日,深圳市「紅樹禮讚 」頒獎晚會表彰了60位突出貢獻人物。基建工程兵榮獲集體獎,60位老兵上台表演,周順斌為晚會提供了60幅照片,他的作品《喝泥水解渴》被編成舞劇搬上舞台,央視著名主持人白岩松現場對他進行採訪。
央視《藍海中國》欄目組2021年拍攝第五集「深圳篇」時,找到周順斌,想通過一位老攝影人的視角展現深圳的變化。欄目組三次來到深圳,前後歷時三個月。周順斌為了配合拍攝,不辭勞苦,在烈日下奔波多日。
……
雖然已退休多年,但周順斌始終不忘軍人的初心,積極踐行無私奉獻的精神,努力為深圳這座城市鼓與呼。2022年將要舉辦的第五屆深圳國際攝影大展,又邀請他當評委,還計劃將他的20幅基建工程兵系列圖片列為一個單元展出。
周順斌曾經坦言,生平有兩件事最感欣慰:一是當兵,艱苦的軍隊生活令他日後面對任何困難都百折不回;二是做攝影記者,可以用鏡頭自由表達自己對世界和人生的認識和理解。個體命運正是與時代同頻共振,他才得以在社會的發展大潮中找到一生前行的密碼。(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