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嶺  香港商報前董事總經理 太和智庫高級研究員

就在中情局長伯恩斯準備赴歐洲與摩薩德負責人巴尼亞、埃及情報部門負責人卡邁勒和卡達首相兼外交大臣阿勒薩尼會晤，就哈馬斯釋放以色列人質及加沙停火協議進行斡旋之際，1月28日，在約旦東北部靠近敘利亞邊境的美軍坦夫基地後勤補給中心22號塔遭無人機襲擊，3名美軍士兵在襲擊中死亡，受傷士兵超過40人。 

最初報告顯示，一架武裝分子的無人機低空緩慢飛行進入營地時，不知是巧合，還是精心策劃，一架美國無人機也正在返回22號塔基地。為避免誤傷自己的無人機，美軍防空系統的自動反應功能被關閉，未能及時發出預警。拒信，這是去年10月7日以哈衝突爆發以來中東地區首次有美軍遇襲喪生，也是自2021年喀布爾自殺式炸彈造成13名美軍死亡以來最致命的襲擊。

遇襲當天上午，拜登聽取了情況簡報，會見了國防部長奧斯汀和國務卿布林肯等內閣府官員，並發表聲明說，這是一起由敘利亞和伊拉克境內受伊朗支援的武裝組織發動的襲擊，美方將「擇機以自己的方式」追究發動襲擊者的責任。

最近幾周，伊朗支援的武裝組織對駐伊拉克、敘利亞、約旦、葉門海岸的美軍發動了一系列襲擊，但未造成美軍傷亡。因此，拜登有足夠的政治空間在對伊朗支援的武裝組織進行報復的同時，不會冒著與德黑蘭直接開戰的風險。然而，這次襲擊造成了美軍傷亡，或預示著中東危機開始急劇升級。

最近幾天，拜登政府面臨的政治壓力越來越大。共和黨參議員湯姆·科頓批評拜登「讓我們的軍隊成為了活靶子」，「對付這些襲擊唯一的回應必須是對伊朗和整個中東地區的恐怖主義勢力實施毀滅性軍事報復。」

眾議院軍事委員會主席、共和黨人邁克·羅傑斯也呼籲對德黑蘭採取行動，稱「拜登總統早該讓伊朗恐怖主義政權及其極端主義代理人為襲擊負責了。」有望在今年大選中與拜登對決的前總統特朗普也趁機發難，將襲擊歸咎於「拜登軟弱和投降的後果」。

共和黨議員的戰爭鼓噪遭到了民主黨議員的抵制。曾在伊拉克服役的民主黨眾議員塞斯·莫爾頓直言：「威懾很難。戰爭更糟糕。」民主黨眾議員芭芭拉·李則對以哈衝突失控表示擔憂，稱拜登將以哈衝突限制在加沙的戰略正在失敗，以哈衝突正開始演變成一場地區性戰爭，美國和美軍正處於危險之中，並再次呼籲以色列停火。

美國的報復行動預計很快就會實施，打擊目標或包括伊朗在敘利亞和伊拉克的人員、駐紮在波斯灣的海軍或其他設施，甚至會是多個目標。

新一輪以哈衝突爆發後，拜登一直避免與伊朗直接發生衝突，擔心這樣做會將美國拖入另一場中東戰爭。事實上，過去幾十年，美伊也曾多次爆發發生公開衝突的風險，但雙方都無心戀戰，結果自然是有驚無險。即使是共和黨總統也不願大動干戈。特朗普任內雖多次威脅要攻擊伊朗，但除了在巴格達定點清除「聖城旅」高級將領蘇萊曼尼之外，仍停留在經濟制裁範疇。

迄今為止，伊朗政府否認否認參與了這次襲擊，並警告稱，直接襲擊伊朗將意味着越過紅線。顯而易見，任何針對伊朗境內的襲擊都可能迫使德黑蘭作出激烈回應，從而把美國拖入一場重大的中東戰爭。當然，伊朗同樣不願玩火自焚。一旦美軍在伊朗境內舞刀弄槍，或會危及伊朗政權的穩定。薩達姆的教訓殷鑒不遠。

華盛頓智庫中東研究所研究員布賴恩·卡圖利斯在接受《紐約時報》採訪時表示，「拜登面臨的問題是只想對該地區的事件作出反應，還是想發出一個更大的信息，試圖恢復數月來該地區蕩然無存的威懾感。」白宮國家安全委員會戰略溝通協調員柯比在接受採訪時表示，美國正在尋求對該襲擊事件作出「非常重要」的回應；另一方面，他又強調，美國不尋求與伊朗開戰，不希望在中東地區爆發更大規模的衝突。

那麼，柯比此番表態究竟是故作姿態，還是的確這麼想的呢？要回答這一個問題，首先必須看到，如果拜登政府真想與伊朗打一仗，不僅需要對包括伊朗核能力在內的諸多風險進行評估，而且還要考慮沙特、約旦、土耳其、埃及、以色列等地區夥伴，甚至大西洋彼岸盟友的立場。眼下，沙特希望美方克制，土耳其總統埃爾多安早就指責美英試圖將紅海變成血海，其態度可想而知。

此外，歐洲國家則受烏克蘭危機拖累，除了英國之外，沒有哪個國家願意再在中東開闢另一戰場。毋庸置疑，美方採取的任何過激軍事行動都可能引發中東主要盟友的不安。目前，發動襲擊的具體責任人逐漸浮出水面。1月30日晚，伊拉克什葉派民兵武裝「真主党旅」發表聲明，宣布將暫停「針對佔領軍的軍事和安全行動」，以使伊拉克政府不會「難堪」。

顯然，在伊朗和伊拉克政府的施壓下，「真主党旅」試圖化解拜登政府迫在眉睫的軍事行動，但在目前的情勢下，華盛頓很難就此罷手。拜登面臨的一個重大挑戰是如何在風險不升級的情況下對這次襲擊作出回應。無論如何，從柯比的表態和主要地區夥伴的立場看，為了控制戰火擴大，美方的軍事報復很可能將是謹慎的，除非有證據表明德黑蘭直接下令發動了襲擊，否則，美軍的打擊目標更可能是「真主党旅」等伊朗支持的武裝組織，而不是直接攻擊伊朗，中東局勢不至於失控。

頂圖：1月28日，美國總統拜登在南卡羅來納州西哥倫比亞一座教堂內發表講話。拜登表示，3名駐約旦美軍士兵在無人機襲擊中死亡。新華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