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延濱

    參加「中國著名作家『品鑑嶺南』採風」在深圳的活動。今天下午在南方科技大學有一場「從『潛伏』到『懸崖之上』的對話」座談，這兩部影視作品的編劇是我們一行中兩位作家龍一與全勇先。他倆是此次活動主講，我們陪同前往，走進了南方科技大學的校園。這所學校是深圳的新地標，建校十年來，一直為世人所關注。我第一次走進這所大學，首先為他極具科技感和藝術風格的建築群所吸引，早有所聞，親見更美。其次沐浴於藍天艷陽下，綠茵滿目的園林透出青春與生命的氣息。

    在全新的建築群和綠茵之中，一棵老榕樹粗壯的樹幹和寬廣的樹冠，像是歲月的雕塑立於校園中央。帶領我們觀光的校領導說，當年為建南方科大，政府在深圳市南山區桃源街道留仙大道以北，劃出了總佔地面積2.16平方公里的校區。建設時在校區原址拆遷了三個村子。現在南方科大的校園裏有小山、小溪小湖、人稱「九山一水」。山水校園裏，留下了早先村子裏生長了三百年歷史的大榕樹。聽到這裏，我不禁再次張望這棵大榕樹，濃蔭聚翠，樹冠華美，傲然立於天地，像是一顆巨大的鉚釘，把南方科大與坐落於綠茵中的樓舍與這塊土地連成一體。

    我們在校園裏邊走邊看，主人如數家珍的向我們介紹建校十年的南方科大。學校共獲批建設科研平台六十九個，其中國家級一個，省部級二十一個，市級四十七個，有三個諾貝爾獲獎專家牽頭的科研機構。學校已擁有強大的師資力量，十年間簽約引進的千餘名教師中，有國內外院士四十三人（其中全職院士二十三人），教育部特聘專家三十名，教學科研系列教師百分之九十以上有海外工作經驗。在2020年軟科關於中國大學高端人才排名，南科大位列全國第八位。優資的教學條件吸收了全國各地的考生，2020年本科考生的錄取分數線高於當地一本錄取線110分。現在南科大與三十八個國家和地區的一百三十五所機構有合作夥伴關係，使南科大有了鮮明的國際化特色。總之，南科大正成為深圳高端人才與高科技聚集的新高地。

    看到眼前的驚艷校園和聽到這些驚人數據。讓我回想起2010年著名的招收了四十五名學員的南科大開張消息。四十五名通過改革方式招收的第一批學生，也是南科大教改實驗班。當年的大一學生回憶說，第一學期的大部分課程是由三名院士上課，微積公是張景中院士，計算機基礎是陳學良院士，大學物理是唐叔賢院士。真是高調開辦，精兵突出，從四十五名學生開始，經過十年的努力拼搏，南科大這個深圳新高地，成為享譽中外的高校奇蹟。

    奇蹟的創造者之一，人文社會科學院院長陳躍紅，原來是北京大學中文系副主任，他熱情地帶領我們參觀南科大的人文社會科學學院。人文社會科學學院建築群，是有現代設施與傳統中式庭院相結合開放式建築群落。進入這個建築群的院落，有兩個敞開的門洞，一方，一圓，象徵天圓地方的理念。在中式庭院裏的教室，是一間間裝備現代化設施的教學空間。這一切與我通常熟悉的人文學科，中文系、歷史系、哲學系完全不一樣。南科大的人文社會學院擁有六個人文發展的教研室：有中外經典與現代闡釋教研室，負責中外人文經典的課程教學和相關研究工作。有語文能力與語言認知教研室，負責研究性中文寫作課程教學，語言課程教學和相關研究工作。有學術方法論與文化創意教研室，負責科普，科幻，文化創意，學術方法與人類想像力相關課程教學和研究工作。有現代媒體與跨學科教研室， 負責相關媒體，藝術，設計諸領域的課程教學和具有跨學科特色的學術研究。還有寫作與交流課程教研室與科學史與科學教育教研室。這些擺滿各種現代科學儀器設備的教室，讓我們這些作家看得一頭霧水。陳院長告訴我們，除了完成對全校所有同學進行人文科學的通識教學外，人文學院聚精會神，精準和有重點地發展與南科大理工醫商各學科交叉融合的特色研究，建設真正的新文科。他的解說讓我理解他們的目標，是要培養人文科學涉及當代最新領域的人才。

    疊翠滴綠的夏天，行走在庭院式的人文學院走廊，撲面而來的還是那熟悉的氣氛，那叫深圳精神，敢為人先勇於探索的精神，這種精神有個雕像立在深圳，名叫開荒牛。南科大的師生們是在另一個領域，用開荒牛的精神向科技尖端突進。

    說起開荒牛，我們不能忘記四十多年前那個深圳。昨天我們在石岩街道，參觀了在引進外資第一家「三來一補」小型加工廠原址，改造成的「勞務工博物館」。粗放的流水線工棚、低矮的食堂餐桌、寫着「吃完了才能再添飯」的就餐規定……讓我們記起那些外來妹和打工仔，曾像潮水一樣湧向這塊土地，他們用汗水和淚水澆鑄進樓房和道路，也就用千萬人的青春夢想築成這座南海之濱的深圳。在勞務工博物館裏，錄音播放的天南海北的方言，上下鋪的小屋，方便麵和匯款單，邊防證和糧票，一件件都將深圳和打工者焊結為一體。深圳真正是中國最底層的勞工群體在上世紀創造的人間奇蹟。前天我們在深圳福田我們參觀了深圳較早的社區園嶺街道，在這裏我發現，一直是以年輕朝氣浮現在我們頭腦中的深圳，也面臨老齡問題。，圓嶺街道六十歲以上的老人超過了百分之十，這些都是深圳最早的拓荒人和創業者，街道正運用先進的「5G智慧養老」對這些老人進行照顧。我們實地體驗了這種服務方式。在監控中心，居家老人的外部特徵轉化為活動的火柴人，在保護老人面貌和私隱的同時，隨時了解老人的行動軌跡，隨時可以提供救助。科技進社區讓人感到深圳的高效親民，與此同時另一個強烈的信號是，深圳也有老齡化問題，開荒牛也會老！

    在南科大圖書館的多功能廳。我們一行與一百多名師生在這裏相聚對話。主講的是《潛伏》的編劇龍一和《懸崖之上》的編劇全勇先。面對地在校的大學生們，龍一這樣開場：當年我一上大學中文系，老師一開口說對我們說，中文系不培養作家！這句話一下子把全場的氣氛烘暖了，座談會像老大學生與新大學生的聊家常的同學會。這場與作家的對話是南科大紀念建黨百年黨史教育系列活動之一。學校用這樣生動活潑的方式讓同學們走進紅色歷史，親近我們自己創造的文化。在提問環節，也有同學向我提問，什麼樣的詩才是好詩。我回答了她的問題。這位同學的問題也引起我的聯想，南科大就是深圳在新時代寫出的一首好詩啊！記得南科大的校長說過：南科大將牢記建設新時代中國大學的歷史使命，帶着改革創新的「深圳基因」闊步前行、拼搏努力！

    十年樹人，眼前的一切，源於十年前四十五名學生的試驗班，也源於深圳頭一間「三來一補」車間的外來務工姐妹。四十年前用汗水淚水澆鑄出深圳的那一代開荒牛老了，然而「深圳基因」在新一代深圳人血管里流淌。這也許就是十年前有「南科大」夢想成真的原因，這也是深圳決策者們為未來深圳起飛建造的人力資源寶庫。

    傍晚，夕照彩霞中，校園裏的那棵大榕樹，枝繁葉茂，擎天立地，生機無限，我想起在南科大的宣傳片中，這棵大樹出現在畫面時，有一句深沉的傍白：紮根中國大地……

                                          2021年10月7日於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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