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商報網訊】被業界大佬稱為「90后」勵志哥的傳奇企業家陳九霖(右圖)，曾是叱吒風雲的商界傳奇人物。出身寒微的他，憑藉自身努力躋身央企高管行列，并為中國航油集團的發展壯大立下過汗馬功勞。然而，就在人生高峰之時，因被卷入2004年中國航油石油衍生品虧損事件，陳九霖在新加坡被判入獄，經歷了人生的低谷。在結束了牢獄之災后，陳九霖重回央企，而后又全身而退，指導創辦了自己的投資公司。東山再起的陳九霖再次取得了優异的投資業績，續寫了別樣的人生。

　　鑒於陳九霖在商業領域取得的卓越成就，以及所表現出的優秀的企業家精神，日前陳九霖應深圳北大商學院院長陳華女士邀請，出任北大軟銀商學院名譽院長，并應邀在深圳前海發表了演講。期間陳九霖接受了本報專訪，詳述從「天堂」到「地獄」，再重返人間的心路歷程，并分享了他的創業經歷，以及TPP困局下中國企業「走出去」的機遇和挑戰。香港商報記者 朱輝豪

　　跌宕人生換來平和心境

　　香港商報：你經歷了人生的大起大落、輝煌與落魄，人生頗具傳奇色彩。無論是作為央企高管，還是跳出央企成立自己的投資公司，都有不俗的表現。經歷過人生的風風雨雨后，現在出現在公眾面前的是一個非常樂觀向上的人物，這種積極、達觀的心態是如何造就的?

　　陳九霖：要說心態，我覺得自己還是一個平和的心態。俗話說登高望遠，當你讀的書越多、見聞越多的時候，就會發現自己之前所取得的一些成就其實不值得一提。學然后知不足，人生就是一個不斷學習、不斷嘗試和挑戰的過程，無論結果如何，總要享受這個過程，有一個平和、達觀的心態，總能體會到其中的樂趣。人生活在世，其實很渺小，人其實就是一個過客，地球就是一個客棧;在世上，人都是寄居的。所以，生活中遇到一些困難和挫折，抑或不走運到牢房轉了一遭，根本不算什麼。同理，做到央企高管，取得一些成功，抑或自己出來打造一個企業，也不算什麼。所以，人要保持良好的心態，為一些目標和你自己的人生信仰而活。

　　香港商報：2004年「中航油事件」引人注目，一時也鬧得沸沸揚揚，你在其中也受到一些牽連，蒙受了一些冤屈，最后你獨自承擔責任，接受新加坡方面的懲罰。你為什麼這樣選擇?覺得自己當時犯的最大錯誤是什麼?

　　陳九霖：坦率地講，如果當初自己真不想坐牢的話，其實可以做得到，當時可以破財消災，但最終沒選擇那麼做。為什麼這麼說呢，在審判前兩次回到中國，其實可以不去了，2004年12月1日，中航油送我回到國內，迎接我擔任世界500強企業航油集團的副總經理，可以不去，后來選擇去了。不去最壞的結果，是新加坡會把我所有的銀行賬戶凍結，其實卡里也沒多少錢，但我沒有那麼做。第二次是母親去世回家奔喪后，我也可以不去，失掉信譽而已，因為國家給找了個國有企業擔保，給了200萬新加坡幣擔保，這個被沒收就算了。然而，我覺得作為一個男人，要有所擔當。要說犯錯的最大錯誤，就是當時太過相信新加坡政府，認為新加坡是個法治國家，會秉公辦案，過於相信其司法公正性，但事實上并非如此，在整個審判過程中受到一些不公正的待遇，最終還是被判坐牢了。

　　磨難是上天所賜的美意

　　香港商報：你此次帶來新書《地獄歸來》(左圖)，這個書名很有意思，能否簡要介紹下寫這本書的初衷和主要內容?在經歷了眾所周知的那場挫折之后，今天的作為已充分表明，你有足夠的勇氣去直面那場人生低谷，那麼在從高峰到低谷，再到今天走出來這個過程中，你有什麼可以給大家分享的人生感悟?

　　陳九霖：《地獄歸來》這本書在我服刑期間完成的，最開始叫做《天堂地獄走一遭》。天堂是指當年輝煌的時候，靠自身的努力做到央企高管，甚至成為多個國家政要的座上賓;落難的一塊叫地獄。當時寫了60萬字，包括三個方面內容：一是以「記者」身份采訪同一監獄里的囚人的心路歷程和人生感悟，很真實的資料;第二個是自己的成功與失敗，輝煌與跌落的內容;第三個是人生感悟和讀書心得，附錄500多本書的讀書筆記。這次先出版《地獄歸來》，共30萬字，書中談及自己當年落難的情况和對案件的一些看法，后面再出30萬字。其實，在新加坡監獄里是不讓寫書的，一旦發現就會被剃光頭，放到禁閉室里用亮燈照著，一天只供應3分鐘的水，甚至延長出獄的時間，很多人都不敢去做這些事情。并且，新加坡監獄方面對我的管控特別嚴格。

　　雖然條件艱苦，環境惡劣，但我想著還是要寫。而當時沒有筆也沒有紙，於是就報了一個基督教的學習班，這里牧師會發筆和本，用來寫聖經的內容和學習基督教的感悟。拿到這個之后，我就前面寫聖經的內容，后面寫感悟，中間用來寫書的內容。除了寫書外，在監牢里還寫了3個英文電影劇本，一個叫《China CEO》，準備拍電影，有投資人對此表示有意思，以我的經歷為原型，講述非常精彩震撼的人生經歷;一個叫《The village》，講述了從中國鄉村走向大城市，再到海外的人生經歷，寫我的見證和見聞;第三個是《TORAH》，中文叫《妥拉》，這個劇本想要表達的是人之初并非性本惡，人生在世有一個過程，需要通過改造和教育，達到向上和向善的結果，這個主要是針對新加坡來寫的，因為新加坡的監牢主要以懲罰為主，李光耀的想法是：人是不可以改造的，天生是什麼樣的就是什麼樣的，法律以懲罰為主。我寫的包括一些販毒犯、吸毒犯等其他一些外人不太知道的非常經典的內容。而談到人生感悟，我特別想說得是人生遭遇一些挫折并非是壞事，古語有云：「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弗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所以我覺得坐牢是上帝的美意，受苦受難、蒙冤受屈這些最終會加持給你力量，人在體會到最底層的、最失敗人的痛苦后，這些磨難最終會成就你。

　　人生充滿變數和無限可能

　　香港商報：所以在經歷挫折后，你在短時間內就可以東山再起，從央企跳出來成立自己的公司，而且做得有聲有色，非常令人赞賞，可以向我們透露一下你現在所從事的事業嗎?

　　陳九霖：2012年離開央企后，和朋友創辦了北京約瑟投資有限公司，主要是利用自己的特長，在投資領域發揮自己的才能。公司的運營到目前為止，也取得了一些不錯的成績。我們公司已經投了國內40多家企業，另外還有兩個海外上市公司，是其中一個的最大股東，現有的價值已超過12億美元。主要有6大投資領域：能源、節能環保、大健康、教育文化與傳媒、互聯網、稀有礦業。公司的運作模式是兩翼齊飛，即國內國外同時發力。國內是生我養我的地方，國外是我工作過很久的地方，這是我區別於其他投資人的優勢。公司設置的模式：一體兩翼，三位一體，主體是投資，投行和基金是兩個翼。

　　香港商報：正和島創始人、中國企業家俱樂部創始人劉東華說你給他印象最深的是企業家精神。那麼，你認為企業家精神指的是哪些?

　　陳九霖：我認為企業家精神應包括冒險、創新、敬業、責任和擔當。以前在一篇文章寫過：真正的企業家是一群有目的地尋找創新的源泉、始終與時俱進，并能把握機會進行開拓的人;他們以發現價值、實現價值和創造價值為使命。更高境界的企業家則志存高遠，終其一生追求偉大的事業，努力謀求立功、立德、立言。企業家的價值觀和目標層次遠遠超於生意人和經理人。

　　香港商報：今年5月1日，你赴美參加了巴菲特旗下伯克希爾·哈撒韋公司的股東大會，請問你從這次會上得到什麼樣的收獲?有沒有帶來什麼投資理念上的冲擊和影響?

　　陳九霖：參加這個股東大會收獲很大，之后寫了3篇文章，現在準備寫一本關於巴菲特的書《我眼中的巴菲特》。我覺得人們不應把他看成是一個股神，把人看成神就失去了學習的榜樣，因為神是無法模仿的。也不能簡單把他看做是炒股的，他很多是對一級市場的投資，非常了不起。他認為，投資者投入、價值理念和長期持守。

　　應對TPP 企業須練好內功

　　香港商報：在中國國慶假期期間達成的跨太平洋夥伴關系協定(TPP)備受外界關注，在國內也出現了各種聲音，有人認為TPP的簽訂意味著中國經濟將遭到封鎖，最終被世界邊緣化;也有人認為TPP對中國經濟的影響不大，不足為懼。在這方面你有什麼看法以及中國政府該如何應對這一挑戰?

　　陳九霖：TPP對中國來講，還是有實質性的影響，一旦進入到實施階段，這個影響還是蠻大的，因為它有一些比較高的門檻，而且實行的是零關稅，對中國的企業發展還是有影響的。中國經濟增長很大一部分依靠出口，如果出口受限制的話，整個中國宏觀經濟都會受到影響。TPP提高貿易準則，中國會不會被邊緣化呢?這種說法有些道理，但事實上可能不完全是這樣。第一，TPP規則在很多方面對中國有促進作用，但中國企業短期內達到這些規則難度很大，要實現這些目標就會使中國企業的比較優勢大大喪失。

　　第二，大量勞動密集型的中小企業會因為人工成本和環境成本提高而失去價格優勢。第三，由於TPP規則門檻過高，特別是在勞工權保護、國企私有化、資本項目自有兌換等方面不僅門檻高，而且很多規則并不完全符合中國深化改革追求的目標。因此，尽管中國對TPP談判持開放態度，但短期內中國加入TPP的可能性并不大。

　　談到應對的措施，在國家層面，中國要和其他國家加快落實自貿區建設，對TPP持開放的態度，未來申請加入。另外，在人民幣匯率上做好文章，通過人民幣匯率的市場化進行調節。還有就是，下好國有企業上這盤棋，發揮市場配置資源的決定性作用，圍繞這個改革國有企業。從微觀上來講，企業要良好的「內功」，降低成本，提高出口產品的競爭力，同時要強調品牌，尤其是誠信，這樣才能立於不敗之地，才能夠與TPP成員國的產品和服務展開競爭。

　　中企走出去六招決勝

　　香港商報：中國企業「走出去」說了很多年了，但還是面臨不少的障礙。中國企業為什麼要「走出去」?「走出去」會面臨怎樣的困難?你有什麼建議?

　　陳九霖：企業為什麼要「走出去」呢?其中有四方面的原因：一是中國經濟下行、產能過剩;二是TPP協定倒逼企業「走出去」;三是「一帶一路」戰略提供契機;四是國外的商機。具體來講，第一方面，2012年以來中國經濟持續下行，需要尋找出路。在產能方面，國內鋼鐵、煤炭、有色、重工等傳統制造業產能過剩。同時，隨著國內基礎設施日益完善，特別是東部沿海地區投資回報較高的鐵路、高速公路、機場等項目都已建成并投入使用，中西部地區基礎設施投資邊際收益在下降。因此，中國投資機會越來越少，投資回報率下行，這迫切要求企業加快「走出去」。

　　第二方面就是TPP協定倒逼企業「走出去」，剛才已說過。第三方面就是，「一帶一路」倡議的提出，標誌著中國產能向國外轉移的力度將越來越大，「走出去」將成為不少企業，特別是產能過剩行業的必然選擇。第四方面，印度、俄羅斯、巴西等新興經濟體以及非洲和拉美地區，基礎設施非常薄弱，產業體系仍然很不完善，可待開發的能源資源量很大，投資的機會非常多。中國企業「走出去」仍面臨諸多風險，失敗率很高、「不服水土」現象時有發生。中國企業「走出去」三大劣勢總結來說包括：后發劣勢、體制劣勢和人才劣勢。當然，企業「走出去」面臨的困難和風險還有很多，諸如產品核心競爭力低、國際形勢复雜、企業跨國經營經驗不足、歧視性待遇等等。總結個人經驗教訓來說，有四方面值得企業注意：一是中國企業不抱團;二是國際經驗不足;三是國企參與的誤讀;四是企業危機能力處理不足。關於企業「走出去」有六點建議：一是把握行業周期;二是熟知海外企業背景;三是關注協同效應;四是不強求絕對控股;五是重視人才培養和企業制度建設;六是良好的企業形象和危機管理能力。

　　人物小檔案

　　陳九霖，前中國航油(新加坡)股份有限公司執行董事兼總裁。畢業於北大，曾就職於航空公司，后獲得中國政法大學國際法碩士學位。在他執掌中國航油期間，中國航油净資產由17.6萬美元增至1.5億美元，增幅852倍，市值超過11億美元，是原始投資的5022倍，締造了一個商業傳奇，因此被稱為「航油大王」。2006年3月，因金融事件被判入獄服刑4年零3個月，於2009年1月20日刑滿出獄。2009年年末，出任中國葛洲壩集團國際工程有限公司(下稱「葛洲壩國際公司」)副總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