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經貿商會會長 李秀恒

　上個月，中國國家外匯管理局公布了2023年國際收支數據，顯示對華的外國直接投資（FDI）淨流入330億美元，比2022年的數字銳減82%，甚至降至2021年峰值3440億美元的不足一成，引發各界關注。

　其實，對中國FDI的擔憂，在去年第三季度公布之後就已經浮現。當季出現了118億美元的赤字，是自1998年有紀錄以來的首次。筆者認為，箇中原因多重，不宜武斷地判定中國內地對外商而言已無投資價值，而應該更理性地看待數字背後的深層含義。

　內部隱憂逐步消弭

　從內部因素看，所謂內地對外資的吸引力下降，更多是出於對政策不確定性的擔憂，而非對市場本身的信心減弱。近年來，中央出台了一系列對科技、教育、金融等行業的監管政策，尤其是對房地產業的整頓，更是攪動了內地的整體投資環境，致使外資普遍採取觀望態度。

　而今，上述行業的整改已經逐漸走出了中央頻頻出手的最嚴厲階段，日後發展方向更為可預見，隨着中央明確「高水平對外開放」及「高質量發展」的改革趨勢，未來政策穩定性將會逐步提高。

　從長期來看，中國仍具有較強的吸引外資的優勢，根據國家外匯管理局測算，近5年中國FDI投資收益率是9.1%，不但高於歐美國家（3%），亦優於巴西、南非、印度等新興經濟體（4%至8%）。這得益於中國龐大的市場規模、完整的產業鏈、豐富的高質勞動力資源及不斷改善的營商環境。實際上，德國企業2023年對中國的FDI就達到了120億歐元，創下歷史新高，且佔德國對外直接投資亦為2014年以來最高水準。

　而外部因素則對FDI波動的影響更為顯著。一方面是利率因素，在以美國為首的全球主要央行都大幅加息以應對通貨膨脹之際，中國央行卻逆勢降息以支撐經濟發展及穩定樓市，中美息差來到了高點，意味着海外銀行更高的資金吸納能力吸引了國際資本的回流。這意味着外國企業沒有如以往一般將在中國賺得的資金重新投回中國，反而是尋求其他資金出路。然而，受聯儲局加息見頂的預期影響，部分境外投資者已經開始重新審視對華投資的機會，去年第四季的FDI環比反彈，且同比下降幅度有所減緩。

　另一方面，則是西方企業在美國帶頭的科技封鎖和出口限制之下，重新評估在華投資對企業發展韌性的影響，尋求更為多元化的發展戰略。減少投資並不等同於外媒口中的「撤離中國」，正如經濟學人智庫全球貿易首席分析師Nick Marro所言：「我們沒有看到很多公司撤出中國。許多大型跨國公司已經在中國市場耕耘了幾十年，他們不願意放棄花了20年、30年或40年時間培育起來的市場份額。但在新投資方面，我們尤其看到了重新評估的趨勢。」這反而凸顯了外資對華投資趨於成熟，未來會進一步將他們在華業務整合到全球業務之中。

　拉動內需增強韌性

　當然，在外資重新評估對華投資戰略的同時，中國亦不會「坐以待斃」地被動行事。目前，內地居民的投資消費仍處於相對保守的階段，如何擴大國內需求，並發揮消費拉動經濟增長的基礎性作用，增強發展內生動力成為關鍵的突破點。

　以往「穩投資—穩就業—穩消費」的思路，應逐步轉向改為實施直接作用消費端的政策，刺激投資，從而帶動投資與就業，形成正向循環。鑒於內地經濟環境仍有寬鬆的條件，不妨繼續對消費端加大刺激力度，以確保經濟活力，回復消費者和投資者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