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者年中最忙碌的月份有四,正月是其始,也許有讀者會問,正月的民俗活動真的是那麼多,可以竟月無休嗎?是的,若你夠狠,也真的可以由南至北,由早到晚的瘋狂一番。不信?這回就讓筆者以日記形式,粗記今年由初一至十五的行蹤:
初一林村坑下莆點添丁燈
大年初一,晨早到沙江圍記錄打緣首,也是皇天不負有心人,那位8時前已在神廳等候打杯的莫先生,花了個半小時,就連續打下十二個勝杯中鵠,成為頭名緣首,恭喜!
坑下莆村大年初一,在林氏宗祠頒發一年一度的獎學金給子孫,並同時邀請父母家人合照。 周樹佳提供
去年收風,知道林村坑下莆在三年前,恢復了在大年初一中午點添丁燈,果然準時舉行,看到紅燈籠高高掛起(今年有兩個燈頭),叫人喜上眉梢,但更令筆者驚喜的,就是開燈過後,村民還有一場頒發獎學金的典禮,新界氏族以蒸嘗鼓勵子孫讀書,所在多有,但能揀在祠堂,並由父老公開宣布所得,那份光榮感就實在強得多了!何況儒家言孝,「揚名聲顯父母」,筆者見家人與子女合照,那種由心笑出來的表情,旭日春風,既溫暖復溫馨,心想這個大年初一的早上,對大家而言,真是個好開頭!
踏入正月十六子時,粉嶺圍太平洪朝舉行今年仍然保留下來的上榜儀式。
初二早上廈村鄉 下午沙頭角
年初二重點是早上8時到廈村鄉睇打緣首。這回已是筆者第三次看了,依然是充滿新鮮感,只是憑經驗,其結果非到下午不出,所以也沒打算枯等,當記下青松觀道長稟奏天后的流程,以及父老開杯後,便馬上轉去沙頭角擔水坑村考察溫氏家族的新春團拜。(按:頭名緣首在下午4時50分打出。廈村醮舊例,鄉民本要打出十個勝杯後,連着再打出一個「寶杯」方能中選,但因難度實在太高,自上屆起,大會決議在一眾主事人同意下,稟過天后,便可每半或一小時減杯數一次,而今屆的頭緣是打出六勝一寶得來。)
沙頭角擔水坑村溫氏家族初二團拜祭祖的熱鬧場面。
溫氏是沙頭角客家大族,原分三房,今在下擔水坑(原名淡水坑)建的三間祠堂,除了中間的宗祠,左右就是長、二房的家祠,至於第三房則因早年遷移去西貢,經已失聯。溫氏每年大年初二,都跟不少本地客家氏族一樣,會合族祭祖開年,筆者目測,當日便有近百人參與。拜祭時,現場除了聽到大量的客家話,人群中還有不少英語對答,看來他們都是老遠由外地回港度歲。
初三至初七筆者今年都在市區行走,本欄在新界版,詳情就恕不記錄了。
初八十八鄉白沙村東莞麒麟開光
初八的重頭戲是十八鄉白沙村的東莞麒麟開光,聽說是十多年來的首趟。晚上一連串的儀式需跨至初九子時才完結,因麒麟經喃嘸先生點紅後,還須摸黑捧上公庵禪師寺附近的樹林採青,那麒麟方得開口,遊走四方。記得上一次隨東莞麒麟隊上公庵山採青,已是2010年山下村打醮前的事,只是那時禪師寺還不覺得太過破落,但這回所見,寶剎失修,寺物四散凌亂,叫人唏噓,猶幸主龕尚算企理整潔,翻新過的小小禪師爺像端坐其間,仍不失其莊嚴舊貌。
十八鄉白沙村新舊麒麟隊的村民,午夜採青後,齊齊在禪師寺合照。
初九至十四是鄉村的開燈高峰期,看不勝看,寫不勝寫,篇幅所限,也就略過。
十五元宵日,除了一到南極蒲苔看三年一次太平清醮首日的迎神,晚上還得趕入粉嶺圍看那馳名學術界的太平洪朝,只是遺憾地,自從梁仲和陶德明兩位師傅相繼仙遊後,這一夜的儀式便逐漸走樣了——沒了開壇、沒了朝井、沒了制煞,而明天早上村民問杯後,也沒有劈沙羅,簡言之,甲辰年的太平洪朝已不是無數學者教授在昔日留下的記錄模樣了。
誠然,民俗是會「動」的,但當在你眼底下,目擊那場由繁入簡,漸近支離的「動」,除非你不曾遭遇過本土民俗,除非你是鐵石心腸,實亦難免會泛起點點無奈與不甘吧!
作者介紹
周樹佳,曾當編劇記者,如今是香港史地掌故研究者、民俗文化課程導師。著有《香港名穴掌故鈎沉》、《李我講古》系列、《香港民間風土記憶》系列、《香港諸神》、《鬼月·鈎沉》等二十餘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