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嶺 香港商報前董事總經理 太和智庫高級研究員

　巴基斯坦是世界上最大難民接受國之一，目前，估計有300萬阿富汗人居住於此，包括130多萬人為註冊難民，還有150多萬人沒有任何檔案。其中，一些人涉恐和其他犯罪活動，巴基斯坦面臨跨境打擊巴基斯坦塔利班(TTP)等宗教極端組織的壓力越來越大。

　作為一個獨立組織，巴塔是阿富汗塔利班的親密盟友，雙方不僅意識形態一致，而且主體都是普什圖人，有種族和語言上的親和力。當初，巴塔曾在巴基斯坦境內幫助阿塔領導人徵兵，並為其提供庇護，為阿塔反抗美國領導的駐阿富汗聯軍立下了汗馬功勞。由於這層特殊關係，阿塔掌權後，巴塔將指揮中心移往阿富汗邊境地區，發動跨境襲擊有了更大的行動自由度，與伊斯蘭國呼羅珊(IS-K)等組織一起，對巴基斯坦構成安全威脅，主要表現在：

　第一，恐襲暴力事件上升。巴基斯坦和平研究所(PIPS)發布的《2023年巴基斯坦安全報告》顯示，去年，巴基斯坦共發生645起恐襲事件，包括29起造成976人死亡、1354人受傷的自殺式爆炸襲擊，成為巴基斯坦自2015年以來發生恐襲次數最多的年份，自殺式恐襲創2014年以來之最。

　據統計，在上述數據中，有78%的恐襲和82%的死亡乃巴塔、伊斯蘭國呼羅珊(IS-K)和俾路支解放軍(BLA)等恐怖組織所為。其中，巴塔實力有增強趨勢，也更加膽大妄為，發動的襲擊越來越多，行動自主性也更大。

　第二，巴塔坐大受多種因素驅動。今年1月下旬，在聯合國發布的一份報告中，聯合國分析支持和制裁監督小組對激進組織，特別是在阿富汗擁有盤踞點的巴塔組織對地區安全構成的威脅進行了新的評估：

　一是基地組織提供恐襲培訓。

　阿塔與基地組織高層，特別是與該恐怖組織的地區分支印度次大陸卡伊達(AQIS)關係「依然密切」。迄今為止，基地組織已在阿富汗新增了8個訓練營，目前正在阿富汗邊境省份庫納爾的一個營地幫助巴塔培訓「自殺式炸彈殺手」。

　二是直接參與恐襲。阿塔官兵、基地組織主體和印度次大陸卡伊達(AQIS)武裝分子協助巴塔實施跨境襲擊。例如，去年9月，印度次大陸卡伊達(AQIS)派遣武裝分子協助巴塔對巴基斯坦邊境地區的吉德拉爾軍事檢查站發動襲擊，造成4名巴基斯坦士兵身亡，鼓舞了士氣。此外，一些阿塔成員也加入了巴塔組織，並將此當作是一種宗教義務。

　三是獲得軍援，美國從阿富汗撤軍後留下的「庫存武器繼續擴散」。據報道，在一個案例中，阿富汗塔利班向巴塔提供了大量武器，包括M24狙擊步槍、帶有Trijicon ACOG（先進作戰光學瞄準鏡）的M4卡賓槍和配備熱武器瞄準鏡的M16A4步槍。顯然，武器裝備，特別是夜視能力，增加了「巴塔對巴基斯坦安全部隊襲擊的殺傷力」。另外，出於擔心成為美國的打擊目標，最近基地組織將所有車輛「贈送」給了巴塔。

　四是經濟援助。阿塔臨時政府定期向巴塔成員及其家屬提供經濟支援，據報道每月向巴塔領導人努爾·瓦利·馬哈蘇德提供5.05萬美元的生活費。另外，基地組織核心和印度次大陸卡伊達(AQIS)還為巴塔組織提供思想指導。

　第三，巴基斯坦對阿塔施壓加大。阿富汗非法移民給社會治安、經濟、教育造成壓力，導致地區安全形勢惡化，暴力事件和恐怖襲擊事件增加。去年11月，伊斯蘭馬巴德開始驅逐數十萬阿富汗非法難民，但效果有限，卻引發了一場人道主義危機。此前，因兩軍交火，巴基斯坦還關閉了與喀布爾的主要過境點，兩國關係驟然緊張。

　針對伊斯蘭馬巴德的不斷施壓，阿塔發言人穆賈希德駁斥了巴方關於阿富汗政府允許巴塔跨境襲擊的指責，強調「我們不會允許任何人利用阿富汗的土地來反對巴基斯坦，但防止和控制巴基斯坦境內的襲擊不是我們的責任」。與此同時，阿塔也展示了一些合作姿態，短期拘留了70至200名巴塔組織成員，並將相關人員從邊境地區向北遷移，聯合國報告評估後認為，此舉是為了「轉移巴基斯坦要求遏制巴塔的壓力」。

　值得注意的是，2023年2月，一個新的宗教極端組織巴基斯坦聖戰運動(TJP)宣布成立。該組織主要在阿富汗境內活動，自成立以來已發動多次跨境襲擊。如去年12月12日凌晨，該組織對巴基斯坦那開伯爾-普什圖省德拉本鄉一處安全部隊哨所發動自殺式汽車炸彈襲擊，導致建築物倒塌、23名士兵死亡，系近年來巴基斯坦軍方遭遇的最致命襲擊之一。聯合國報告分析，巴基斯坦聖戰運動(TJP)可能也得到了基地組織的支援，目的是充當某種掩護，為巴塔提供貌似合理的推諉藉口，幫助阿塔減輕來自巴基斯坦方面的壓力。

　近日，阿塔發言人穆賈希德強調，與所有鄰國建立積極的關係至關重要，包括與新一屆巴基斯坦政府。阿富汗代理外交部長穆塔基亦對媒體表示，期待與巴基斯坦新政府建立良好關係，希望巴新政府重新考慮對阿富汗的立場，關注兩國之間的貿易和便利流動。然而，要解決兩國之間存在的問題並不樂觀。除跨境恐襲外，阿塔臨時政府仍拒絕接受杜蘭德線作為兩國的國際邊界，成為兩國緊張關係的主要根源。

　3月9日，巴阿兩軍在巴基斯坦庫拉姆部落地區和阿富汗霍斯特省的哈拉齊-丹迪-帕坦軸心地帶發生交火，阿方有多人死亡，巴方兩名士兵受傷。顯而易見，邊界問題破壞了雙方之間的信任。需要指出的是，巴基斯坦對阿政策的主導權一直在軍隊和情報部門手中。過去，巴基斯坦軍方和安全部門一度扶持過阿塔，慣用高壓手段控制阿塔。然而，如今的阿塔有自己的利益考量，已不再對昔日的恩主言聽計從，巴基斯坦軍方一直威脅跨境打擊盤踞在阿富汗境內的巴塔老巢。

　阿富汗的和平、安全、穩定關乎巴基斯坦的和平、安全與穩定盤根交錯。不難判斷，鑒於巴基斯坦目前的經濟困境，新組建的聯合政府會嘗試開放與阿富汗的邊境，恢復經貿交往，但不會，也不可能挑戰軍隊確定的政策框架，只會與軍方一起繼續施壓阿塔對巴塔切實採取行動，並爭取美國出手打擊阿富汗境內的恐怖組織目標。阿塔臨時政府一日不對巴塔動真格，巴阿關係便一日難得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