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稿人 孔金泉
飲一杯啤酒,就像青春的滋味在口腔里漾開,清爽刺激中隱隱有一絲苦味,回味卻是帶甜的酣暢。
念念不忘,必有迴響
「賽場上,他們的青春和酒,成了我兒時念念不忘的迴響。」
小時候,我住在部隊大院,大院的中心是一座燈光球場,每到周末就會有籃球比賽。這些戰士們渾身有使不完的勁兒,閃轉騰挪猶如林間小鹿,揮灑的汗水散發出濃重的男性荷爾蒙的味道。
旁邊的冰水桶里浸着汽水和青島啤酒,我總是對着這些綠色的瓶子心心念念。
假如誰退下場來,就會隨手拿起一瓶汽水或者啤酒,一灌到底,然後張開嘴,打一個飽嗝。我總是羨慕得不得了。
有一次,我蹭到一個面色和藹的戰士面前,問他能不能讓我喝一口。他誤以為我想喝汽水,當他知道我想嘗一嘗青島啤酒的時候,哈哈大笑。
——「小屁孩子,等十八吧。」
一言難盡,不如一飲而盡
「那晚的啤酒,稀釋了我的迷茫和無措。」
我十八歲那年,正好高三,每天的題海令人窒息。有一天,我請了假,但沒有回家,而是跑到了城郊。碰巧看到有人在拉網捕魚。我主動幫把手,主人給了我一兜魚。回到學校,我跟班主任談判
——「能不能換點青島啤酒喝。」
我以為他會勃然大怒,訓斥我一頓。誰知他也請了假,讓我跟他回到單身宿舍,把魚交到學校門口的飯店裏加工了,然後買了兩箱青島啤酒,我們嗨了一夜。
他告訴我他曾經迷惘的青春和失去的愛情。我們趁着酒勁掰起了手腕,還唱了一首《同桌的你》。那晚,我睡得很甜。第二條,他告訴我什麼時候想喝青島了,就說一聲,但現在必須回到教室里去學習。
後來,我並沒有去找他。但從此發奮讀書,直到鯉魚跳過了龍門。
把酒臨風,星河入夢
「微醺的夜,星光璀璨,像一枚子彈射中了我。」
畢業季,我們「滾雪球」——也就是同學大串聯,走到誰家吃到誰家,睡到誰家。
我去找甲,雖然甲的外號叫「小藥罐」,但他還是陪我喝了青島啤酒。他告訴我他向心儀的女孩表白了,但她卻顧左右而言他。
後來,我們一起去找乙,他家種瓜,我和甲一個人抱了半個啃,解渴,但沒有啤酒爽。
到丙家的時候,天色已晚。我們爬上他家的平頂,喝了許多青島啤酒。天上繁星爍金,像無數眨動的明眸。我們決定就睡在房頂上數星星。幾瓶青啤下肚,我們心都像火山一樣興奮,熔岩翻滾,天南海北地侃大山。
半夜我醒來,夜色如水,星光璀璨,就像一枚子彈射中了我。
青春是淋過的雨,喝過的酒
「情緒的出口,往往一瓶青啤足矣。」
1997年香港回歸,大學校園裏徹夜迴蕩着《歌唱祖國》的歌聲。看完儀式,我們到小酒館裏嗨,發現整條街燈火如晝,人山人海。所有人的情緒似乎都需要在一杯青島啤酒里釋放一樣。百年屈辱,至此滌盪。
1998年的法國世界盃,我們租下賓館的一間房,一邊嗨啤,一邊看世界盃。青島啤酒和世界盃是絕配,我們喝采,沮喪,罵娘,每一粒進球都牽動着我們的情緒。因為沒有中國隊參加,我們成了所有隊的啦啦隊,只要你踢得精彩,就能贏得我們的尊重,高舉一杯。
大學畢業以後,我到青島打工,一時找不到工作,為了生計,屈就當了一名送水工。和我搭夥的小王總是碎碎念叨着他的理想,餅畫得很大,有自己的物流中心,下面是倉庫,上面是辦公室,他可以隨時走出來像國王一樣巡視領地。到了晚上,筋疲力盡的我們就喝青島啤酒解乏,有時困極了,頭一碰到枕頭就睡着了。後來,我如願找到了工作,他在若干年後,乘着快遞行業蓬勃發展的春風也擁有了自己的物流中心。我一直覺得這個世界匪夷所思。現在回想起他喝青島啤酒的場景,我懷疑他從每一杯青島啤酒里都借了一口氣,激情滿滿。
青島啤酒里裝着無數人的青春,在狼奔豕突的年齡,無偽的我們一步步完成了人生的蛻變。那是一場大雨,感冒了,也願意再淋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