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遇着兵,有理說不清」?屏山一間建於180年前的清代民居,曾出文、武秀才,舊時物件保存良多,其悠長歷史及豐厚文化,讓後人感受祖先福蔭,儘管周邊已蓋滿新式樓房多時,仍不遷拆,並兩番與政府有關部門及人員商談,欲交出故居作保育,但希望在自己農地上建屋,惟囿於屋宇固有政策,不得要領。經歷風風雨雨,這座「秀才故居」漸見破損。屋主鄧廣賢說,屋已被蟲蛀、亦漏水,最危險是金字屋頂的瓦片已滑出不少,恐有一天會墜下傷及途人,「我會留守到最後一刻,但這情況惡化下去,好難保證不拆」!
上世紀90年代曾開放
在現代社會,拆去古舊房屋,換上新樓,司空見慣。走進秀才故居的所在地屏山坑尾村,舊式村屋所剩無幾,然而就在狹巷轉角,赫然出現一座1400多方呎的舊屋,麻石牆身比人還高,木門牌還很獨特,刻上「清文林郎鄧述卿 武庠生鄧大成 故居」,從天井轉入大廳,如穿越時光隧道,走進古舊居庭,又叫神廳的大廳有雕花神台、紅紙神位、先人遺照和錫香案,有點啞色的中式枱櫈。
屋主鄧廣賢是屏山鄧氏26代。他說,這間屋由21代鄧述卿傳至22代鄧大成、23代鄧日騰、24代鄧伯潤、25代鄧聖時即他父親,而他有1子3女,已有27代。21世祖鄧述卿長子鄧寶琛為文科舉人,次子鄧大成是武庠生即武秀才,鄧述卿獲例贈文林郎(文秀才,朝廷推恩把官爵授給官員已去世的父祖輩)。大屋由述卿及大成合建,至今約有180年歷史。上世紀90年代時,大屋曾開放,做導賞員的村民向參觀者介紹時,因大屋曾出文、武秀才,稱為秀才故居(下稱:故居)。
鄧廣賢談起這段開放歷史時,不禁百感交集。時光倒流至1993年底屏山文物徑開放前,大約91、92年間,當時故居住了5口人,由於想改善居住環境及增加經濟收入,打算將故居拆掉重建成5層樓房,部分地方可出租,當時連草圖也做好,不過文物徑的出現改變了計劃。
為文物徑棄重建計劃
「父親是主要參與人,我負責書信往來,發覺成個文物徑都是共同東西(祠堂、書室、廟宇等),並沒有私人民居,我見家裏有好多舊物,於是同父親說,拆了故居好可惜,我們這些後代都是靠阿公福蔭。」其父鄧聖時嘆惜清朝民居拆一間就少一間,再不保就沒有,鄧家於是跟政府談,將故居交出,條件是希望在自己的農地(鄉村式發展地帶外)建屋居住,古物古蹟辦事處原本對保育故居也有意思,但指農地起屋牽涉很多問題,稱無此政策。
與政府的商談無法達成協議,鄧家唯有自己做保育,1992年花費30多萬元恢復故居原貌,如拆去封了天井的石屎讓它重見天日,將被石屎蓋了的麻石地面起回等。為讓更多人認識鄧氏文化,故居雖不是屏山文物徑一員,但鄧家仍自做路牌,將物品好好陳列和介紹,逢周六日及公眾假期開放給遊人參觀。這樣做了兩年,在人力不足下,只好做預約參觀,主要招待團體如學校、做研究的學者等。但近10年探訪故居者已稀疏,連作聯繫通訊的電話也取消了5、6年。
「因為故居已愈來愈殘破,屋頂被白蟻蟲蛀,亦有漏水問題,屋頂的瓦片也滑出不少,若果真的跌下來,可能會弄傷學生。」
冀放寬建屋 免補地價
故居的狀況在3、4年前又逢轉機,鄧廣賢說跟政府再傾過,條件都是一樣,而政府放寬了些,准許在農地上建屋,但要補地價,同時土地附近的護土牆要搞好。「地都是自己的,是否可以豁免補地價,斜坡護土牆的處理費用,當年想還可以應付,現在應不能了。」他指有關政策實在有缺失,在政策上應大膽些,具前瞻性,「商人一早已將屋拆了,目的是發達,但我們想這是太公的,要留傳給下一代」。
曾有人對鄧廣賢說,可以將故居無條件送給政府保育,「我好多錢送給政府沒所謂,但不是啊,我還有4名兒女,要解決他們的居住環境,這是對子女的責任。」他說,故居留得幾耐得幾耐,但已申請舊屋重建,「這是留不到最後一刻的結果」!
舊居記載清秀才人家故事
走訪秀才故居,聽鄧廣賢說家族軼事,會明白到故居為何要保育,因為它有一段獨特的歷史,反映清代家境不俗人家的生活情況,同時家族中人文采風流,愛國、愛港、愛鄉,可以講的故事還有很多。
防盜結構顯花心思
鄧廣賢說,家族從前在村中比較富有,因有些功名,所以故居以5級麻石作牆基,高達1.8米,比人還高。再以青磚砌成33厘米厚的空心牆。防盜方面花了心思,在屋的較高位置如神廳的橫樑,兩側排得很密,愈近高點愈疏,這樣即使盜賊跳下來也會斷腳,而處於屋較低位置如地穀倉的橫樑,則排得很緊密,即使瓦頂被打破,也難以進屋。
鄧家是文人,為何會有穀倉?原來沒有糧食加工的年代,家家戶戶儲糧,而當年有不少土地是租給其他村民耕種,租戶以穀抵租,將穀拿到小客廳用斗量過後,就用麻繩滑輪吊上閣樓的穀倉,若要糶穀,穀倉地面有小洞可以出穀,不用時,洞下即小客廳頂部有活動閘可控制洞口開關。
除了穀倉,亦有磨房即碓間,用來磨穀和舂米。過去只有富有人家才設磨房,而做前述粗活的多是傭人。鄧廣賢說,耕田的人多,但磨房則不是個個有,當年他家的磨房會給村民借用,相信現今還有穀倉和磨房的私人民居,故居算數一數二。
出秀才是族中榮事
鄧家出文、武秀才是族中榮事,其後雖未再有,也文采風流。鄧廣賢說,曾祖父鄧日騰是國學生、駐院中醫,擁詠芳園(即今塘坊村較嶺),內裏遍植荔枝,每當荔紅,邀寶安縣及近鄉的鄉紳賢達,吟詩作對,啖荔喝酒。
其父鄧聖時也是一時人物,學問之好,為屏山同代人中的佼佼者。鄧聖時曾入讀名校英皇書院,日軍攻港時輟學,後來回大陸讀書,新中國成立後,留下服務,去了環境最惡劣的海南島,文革期間大部分時間與家人音信隔斷。1978年回鄉後致力研究鄉土歷史,編寫《屏山鄧族千年史探索》,對研究屏山者有不少啟迪。屏山文物徑、鄧族文物館的成立,他是關鍵人,希望政府保育故居則心願未竟。2016年底去世,享年92歲。鄧廣賢為父親寫對聯曰:「愛國愛港愛屏山 護鄉護族護丁權」,概括了他一生的志向。
神台旁豎立大關刀
現在故居的神廳,有掛上創辦達德學校人士圖片,居中的就是鄧日騰。而鄧聖時接待遊人的照片也擺放了。廳中有百多年歷史的「椅婆」,它是嬰兒座椅的鄉稱,嬰兒出生後第100天開始坐,該天稱「百歲」,以祝願其長命百歲。鄧廣賢說父親及大女兒也坐過。最古舊的神台旁豎立一把大關刀。它的原主人就是武庠生鄧大成,他欲進級考取武舉人,就天天在他主責籌建的述卿書室舞動它。大關刀有兩根鐵柄一塊刀刃,都是鐵造的,鐵柄一重一輕,重的連刀刃有120多斤,現放於鄧廣賢的家,輕的鐵柄也有80斤,後來配了木製刀刃放於故居。鄧聖時年輕時也舉過關刀柄,可見氣力過人。
香港商報記者 鄭玉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