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监会23日正式发布指导意见称，7月1日起，北京、上海、广州、武汉将正式开展老年人住房反向抵押养老保险试点，试点时间为两年，这意味着“以房养老”商业保险正式开闸。由“以房养老”引发的养老话题再度升温。人们热议当下家庭养老难题，聚焦更为现实的社会养老渠道。
随着老年人口比重加大，家庭小型化、空巢家庭的出现，子女在快节奏、高压力工作压力下，照料老人的能力减弱，这也导致老年人的养老服务需求增多。近年来，越来越多的老年人主动或被动地接受去养老机构养老。
受需求影响，市场上大量养老机构应运而生。正规手续、环境优雅、收费合理、专业贴心……凡是有过选养老院经历的市民，或是通过养老机构线上网页中看到类似推介，对这样的宣传想必不会陌生。“溢美之词”的背后，市场真的没有瑕疵吗?长春养老市场现状如何?对此，本报记者展开深入调查。
儿子的困惑
年老的妈妈去哪儿养老
3个月前一个傍晚，长春市民吴东(化名)65岁的母亲在下楼时，出现了肢体发麻、运动不灵、言语不清等征象，被好心的邻居拨打120送进医院。当天，靠出租面包车拉脚为生的他，没送完货就直奔医院。经医生确诊，母亲得的是脑血栓。吴东说，出院后的母亲，精神状态还算不错，但“后遗症”却落下了，行动还是迟缓，需要人照顾。
他坦言，自己离婚已经多年，前妻一分钱不给，女儿现在上初中二年，离家远在朋友处吃住，每月交1500元生活费，父亲也在两年前去世，母亲没有患病前，操持着全部家务，米面油、水电煤气开销，也均来自1700元的退休金。自己出车干活，活多的时候，省吃俭用一个月能赚4000元，靠着这份收入，维系着日常车辆开销和女儿上学费用。
面对母亲的病情，吴东想到了今后……“其实在这之前，想过雇护工，但价格太高，从2000元-5000元不等，承受不起。”他表示，无奈之下，想到了另一个地方———养老院。
“因为母亲有工资有儿子，去不了公办‘福利院’，所以看的都是民营养老机构，大大小小的养老院看了差不多二十多家，环境好的大中型养老院，多数床位紧张，价格高，多在城郊，离家远。“他说，与其相比，环境相对一般，在小区内的养老院，15张床以下居多，收费相对较低，设施服务都差了一截，部分养老院一进去都是味儿，很多都拿不出证件。
他感慨：公办养老院没戏，民办养老院倒是可以考虑，但问题是规模大一点的，床位紧张，可选择性小，且价格偏高;小一点的有床位的收费倒是还可以，但是条件太差!“妈妈”该去哪儿，选什么样的养老院?吴东困惑了。
“双面”养老院
镜头1
设施全服务好费用高床位紧张
4日，阳光明媚的午后，城西镇跃进村一家医疗护理院内。刚做完养老院统一组织的健身操的卢大爷，回到20多平方米的房间内吃过服务人员送来的午餐，便习惯性地打开电视和影碟机。
“在这里生活挺开心的，设施全，凉亭、小桥、假山、喷泉、果园、室内棋牌室、图书馆一应俱全;服务还好，伙食也不错，最重要的是活动多。”卢大爷告诉记者，在这里生活6年了，当年因为一次心脑血管疾病，来这里养老，现在看起来还不错。“当时妻子离开了，孩子刚刚结婚不久正在事业上升期，我只能选择出来，房子租出去了，到这里来养老。”卢大爷说，值得一提的是，这里有医疗队伍，有医疗设备，提供门诊部、康复室。
“这家养老院，有500张床位。”他说，在这里养老入院时，选的是一个20平方米的两人间(阴面)，因病后能自理，省去了专属服务费用。每月费用是1300元(床位费、伙食费、服务费)。如需特殊护理，最高服务费可达每人每月3000元，床位、餐费基础不变。如果对房价有特殊要求，院方有这样的房间提供，还需要多拿钱。
记者在采访中得知，卢大爷所在的这家养老院，阳面一些“包间”、“插间”相当紧张，等待入院的老人需要排队。阴面房也基本住满，只有少数房间可以提供床位。
镜头2
莫名其妙的味道充斥整个养老院
把时间向前推一个星期，同样是午后，宽城区新月路上一家开在小区中的养老院(2层)活动区，两名上了年纪的老人，坐在凳子上晒阳阳。其间一位女性老人起身，扶着墙“艰难”前行。“你要干啥啊?送老人啊?孩子!院长在二楼。”这位老人看到记者往楼上走，拉住记者的手说。
进入“院内”，一股莫名其妙的味道(被褥、卫生间等气味混合体)，充斥着整个养老院;楼上楼下，用石墙或隔断方式分割简易的房间内，紧凑地摆放着十几张老人休息的床，部分老人躺在堆满私人物品的床上，哼唱着只有自己能听懂的“歌曲”，娱乐场地、健身器材，统统看不到……
在问清记者来意后，院长推介该养老院的优势，环境好，200多平方米使用面积……完全自理的老人每人每月1000元(床位费和伙食费)，要是不能自理，视情况收取500元-3000元服务费。
上面两个案例，虽然不是养老市场的全部，但在公办养老机构不能满足市民需求的同时，却是民办养老市场一个“缩影”。
隐情
无证“养老院”为啥还能经营
民办养老院为啥还能无证经营，这其中有着怎样的隐情?长春市民政局社会福利处副处长谷文忠告诉记者，没有证的原因，多数是老人人均居住面积、房屋、消防、卫生、餐饮、环保方面达不到要求，拿不到《养老机构许可证》。
根据有关法律、法规和规章精神，设立养老机构，应符合下列规定：开设养老机构，根据相关和技术标准，需符合国家环境保护、消防安全、卫生防疫、餐饮服务食品安全等要求基本生活用房、设施设备和活动场地;床位数在10张以上，老年人居室单人间使用面积不小于10平方米，双人间不小于14平方米，三人间不小于18平方米，合居型居室每张床的使用面积不小于5平方米。
“很多民办养老机构达不到要求，但已经很早就营业了，住满了老人，这个和对待不合格的旅馆不同，可以联合执法贴封条，里面住满老人不出来，只能做老人工作，一点点推进。”他说。
针对无证经营养老机构的安全问题，今年年初，长春市多个部门联合出台了《关于做好全市养老机构规范化管理工作的意见》，对长春市养老机构规范化管理工作有了统一部署。谷文忠告诉记者，近期，民政、公安消防、卫生等部门将联合对全市养老机构进行联合检查，对无证养老机构进行整改，在规定的期限内整改达标的发给《养老机构设立许可证》，并按照规定享受当年的运营补贴。整改后未取得养老机构许可证，不得以任何名义收取费用、收住老年人，对已收住老人的养老机构，要制定老人分流安置方案，逐人做好思想工作，由所在县(市)区、开发区妥善安置。
争议
想质优咋能做到价廉?
如同所有行业都会遭遇发展瓶颈一样，本地养老机构遇到类似的尴尬。
公办养老机构，投入较大，设施条件和服务较好，受老人青睐。但该类养老机构主要任务是收养三无老人(无生活来源、无劳动能力、无法定赡养人)、残疾人的养护、医疗、康复等工作。因属性特殊，许多老人不符合规定要求，因此在当前养老市场，民办养老院仍扮演着重要角色。在对民办养老机构调查中，记者也听到了这样的声音，不论规模大小，作为经营者，他们提及自己的难处，成本不好控制、护理员的用工荒、迫于口碑和竞争，收费难以突破，在收益有限的前提下，实现现有服务再升级或经营范围突破，并非易事。
“谁不想打造一个好的环境，提高服务质量，那得需要钱，我们两口子都没工作，就靠这个维持生活。”本地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养老院负责人告诉记者，自己的养老院里有十几个老人，一个月收入刚刚过万。刨去房租、水电费等，也就剩下6000元左右。但需要投入的太多，单单是护理人员的配备就很难做到。相关规定要求，原则上按护理员与入住老人比例分别为自理1:7、半自理1:5、全护理1：3。“雇一个护理员市场价要每月2000-2500元，前提还得是能找到人。”她说。这一点，在采访中也得到了证实。其实，规模较小的养老院负责人眼中的困惑，也同样适用于规模更大的养老机构。“我们现在有护理人员50多个，但是现在需要储备，日常开销也比较大，现在基本收来的钱，也都是用于日常支出，好在政府给予入住老人一定金额的补贴。”长春某老年医疗护理院台丽伟坦言。
数字
截止到目前，长春市共有各类养老机构462家，其中，公办养老机构6所，农村福利服务中心98家，民办养老机构358家，城区内有246家，其中“无证”经营有81家。
根据2010年第六次人口普查数据显示，中国60岁及以上人口达1.78亿，占13.4亿总人口的比重为13.26%，其中65岁及以上人口有1.17亿。
第六次人口普查时，长春市老龄委方面公开透露的信息显示，长春市有人口760.76万人，60周岁以上老年人口106.67万人，占总人口的14.02%。
调查
品质差异致两极分化
养老服务需求正在迅速膨胀的同时，养老机构步调看上去却极不协调。记者历时三周，对分布在市区、郊区20余家各类型养老机构调查走访时，综合梳理后得知，本地目前的民办养老机构品质差异化大。
其中，有一类养老机构，有一定规模，它们的特征是环境不错，设施齐全，安全措施到位，服务质量高，拥有护理员、医疗工作者，以及常规医疗设备。收费稍高，根据自理能力不同收取每月1500元/人-3000元/人不等，整体而言，床位仍不能满足社会需求。
而另一类养老机构，则不乏一些无证经营者。它们中还存在一定问题，诸如居住环境较差，规模小，面积有限，人均居住面积不达标，难以进行改扩建。此外，部分养老机构房屋设施陈旧、多选多层，防火通道缺失，老人上下楼无电梯。可因价格较低，数量多，多在市内小区中，提供类似养老服务，需求者集中在附近居民和低收入老人。但即便如此，因自身“短板”，有些便宜民办养老机构依旧不受待见，还有很多床位空闲。
观察
养老市场需要导航
记者了解到，按照现代人口学理论，人口老龄化是指一个国家或地区总人口因年轻人口数量减少、年长人口数量增加，从而老年人口比例相应增长的动态过程。联合国的标准是，如果一个国家60岁以上老年人口达到总人数的10%或者65岁以上老年人口达到总人数的7%以上，那么这个国家就属于人口老龄化国家。按照这个标准，长春也和全国一样早已进入老龄化社会。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当下的中国在养老市场，以居家为主，社区照料为辅，养老机构作为支撑方向的基础上，一些国外养老机构、新型养老模式也在试水，例如有风投介入的高端养老院、大型房地产商推出的养老地产(提供养老服务)等，都在接续开创新的养老模式。
复杂的市场，需要导航?吉林大学东北亚研究院人口、资源与环境研究所王晓峰教授阐述了自己的观点。在当前的养老市场中，我国老龄人口快速增长，政府也想“做好”，可由于财政投入、政策制度方面的限制，还未能很好解决“养老问题”。“不光是我们，世界上很多国家都遇到过类似的问题，只是我们国家人口众多，老龄人口基数大，较为明显罢了。”他说。
在谈到目前国际上一些先进养老经验是否适合国内时，王晓峰认为，成熟经验的确存在，但也要因地制宜。“西方先进养老观念其实不适合我们，亚洲国家，尤其是东亚地区的国家一些方法更为贴近，值得借鉴。”他说，西方国家社会福利制度和国内不同，人口老龄化也是渐进过程，此外家庭观念也有很大差别。中国和许多东亚国家一样，受“儒家思想”影响，家庭观念更强，例如韩国、日本，当年也遇到相似的问题，可是通过多年发展，问题得到了很好解决。怎么做到的?政府出政策、给指导，形成良性市场。
他说，在韩国、日本，国家在这方面有照顾，子女工作、社区养老服务和基础设施投入都有体现。比方说，如果子女需要照顾老人，那么他在日常工作中，企业需要给予相对宽松的工作时间。在社区中(类似国内日常料理)，只要老人有需求，同样可以在子女工作时，给予相应的服务帮助。另外对于社会上民办养老机构，国家也会在政策、补贴方面给予大力倾斜，这个值得我国借鉴。可以这样说，今后一段时间内，养老市场基本需求和特殊需求将并存，这就需要政府有关部门，加快推进与之配套政策，能够合理精准地“导航”，从而更好地满足老人不同层面的需求，在保证基本养老服务的同时，推动“家庭和企业”的辅助功能。
事实上，对于专家建议，政府部门也在积极行动。谷文忠表示，长春市正在制定《长春市人民政府关于进一步推进养老服务业发展的实施意见》，未来一段时间内，补贴扶助方面，将提高新建养老机构床位一次性补助标准、社会办养老机构运营补贴标准;给予困难老人入住机构补贴，扩大居家养老劵发放范围，完善养老机构优惠政策;对于护理员用工荒以及新型养老模式等方面，也将开发居家养老服务护理员公益岗位。引进社会组织开展社区老年人居家和日间照料服务，落实养老服务机构内设医疗站所扶持政策，加大对老年人医疗卫生保障力度，抓好农村居家养老服务大院建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