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雞年說“雞”:吉祥雞個頭越大越吉利

2017-01-22
来源:北京晚報

  呼延雲

  雞年將至。“雞”因為和“吉”同音,千百年來一直被中國人視為吉祥的象征,不過大概就因為是“吉祥物”,所以怪異的雞,一旦出現時,也往往會被人們視為災異的征兆,惶恐不安,當然這些純粹是愚昧迷信,不過,讀起古代筆記中那些和“雞”有關的文章,還是能感受到,從古到今的中國人,都是那么的謹小慎微,小心翼翼地呵護著自己的幸福。

  吉祥雞:個頭越大越吉利

  明末學者張岱在《夜航船》一書中有雲:“黃帝於元旦立桃搬,門上畫神荼、鬱壘。堯時獻重明鳥如雞,國人利寶雞。”古代的“元旦”就是農曆正月初一,而從這段話可以看出,從黃帝和堯舜禹的時代起,雞就被認為是吉祥的象征。此外,雞還寓意著長壽,有一種“壽字雞”,遇到特別好的天氣和景色時,好像孔雀遇到了穿花衣服的小姑娘一般,頜下會吐出一條一尺見方、金碧輝煌的綬帶,“花紋如蜀錦,中有一字,乃篆文‘壽’字”,估計那會兒沒有生日蛋糕,給長輩過生日送這么一只雞,更討喜慶。《韓詩外傳》更歌頌雞有五德:“頭戴冠,文也;足搏距,武也。見敵敢鬥,勇也。見食相呼,義也。守夜不失時,信也。故又稱德禽。”雞被認為代表了“文武勇義信”這五種高尚的品質,是禽鳥中的有德君子。 

  不僅雞是吉祥物,就連紅雞蛋,在古代也絕對是好兆頭,清代學者錢詠在《履園叢話》中回憶自己小時候的一件事,家裏有一只雞突然開始下紅雞蛋,“如胭脂新染”,而且一下就是八九枚,接來下的一兩年間“合家安康,並無祥瑞,亦無災異”,話裏話外透露著一絲淡淡的喜悅。

  自古,雞以雄壯為美,古人也是這么認為的,雞越大,福氣越大。《履園叢話》中記錄過兩種大雞。一種名叫“苓巴雞”,金陵有個姓竇的少年,家裏是做膏藥的,用高昂的價格買了很多蜀地產的苓巴子配藥用,用了一半,剩下的放在庭院裏,“為家畜白雞啄食之”,結果那雞像吃了增大劑一般,日漸高大,而且出奇地漂亮,“金胸翠翼,雪羽朱冠,鮮妍五彩”,比鵝還要高大,附近的人都來參觀,“觀者如市,膏藥遂大售,日進千錢,子孫溫裕者三世”。另外一種更加奇怪,名字叫“罌粟雞”,有位姓潘的老夫子,“以訓蒙為業,而喜植花卉”。他種的一株罌粟結出三個鴿子蛋那么大的籽,潘老夫子將其放在書篋裏。“未一月,聞篋中啾啾有聲,啟視之,出三雛”。竟是三只小雞,養了十天就比鴨子還大,而這三只雞每個月下幾百顆蛋,個頂個都跟鵝蛋似的,“人來購者,十倍其價。潘姓不十年,家饒裕矣”。

  就是因為人們對雞有著如此的喜愛,個別騙子加以利用,搞出一幕幕令人哭笑不得的鬧劇,清代學者姚元之在筆記《竹葉亭雜記》中寫當時的人迷信風水,除了挑墳地,對下葬的時間也特別講究,非要挑個吉利的時辰不可。風水先生就利用這一點搞鬼。有戶富貴人家要選給逝者下葬的日期,風水先生掐指一算,說某月某日是超贊的日子,因為當天會有一只鳳凰經過,你們就在墓地邊等著,鳳凰一到,趕緊下葬。等那家人走了,風水先生到市場上花了三百錢買了一只白雄雞,讓賣雞之人在指定的時間走過墳地。等下葬那天,賣雞之人抱著白雄雞剛剛經過墓地,風水先生就來了,急匆匆問那戶人家:“有鳳來否?鳳凰是白色的,可別錯過了啊!”那戶人家一頭霧水:“沒有看到鳳凰啊,倒是有個人抱著一只白公雞剛剛走過去……”風水先生跺著腳喊:“趕緊下葬,趕緊下葬,雞就是鳳,鳳就是雞!”那戶人家一聽大喜,趕緊將棺材入了土,對風水先生千恩萬謝,“而不知墮其術中矣”!

  怪異雞:忽說人話是報警

  吉祥與災異,恰如一枚銅錢的兩面,大概也正因為如此,雞的任何變異,都會引起古人的高度緊張。

  清代學者褚人獲在筆記《堅瓠集》中寫過一事,“漢武帝時,大月氏國獻雙頭雞,四足一尾,鳴則二頭俱鳴”。漢武帝覺得這玩意兒很稀罕,便將其放在甘泉宮,讓它跟其他的雞交尾,但生下來的雞不會叫,人們都覺得不祥。漢武帝的迷信指數本來就比較高,一天到晚神仙還找不到,反而招來個妖怪,心裏直打鼓,便“命送還其國”。快要出西關的時候,這只雙頭雞忽然回過頭,對著漢宮哀叫良久,飛入霄漢,不知所終。時人編歌謠唱道:“三七末世雞不鳴,宮中荊棘亂相系,當有九虎爭為帝。”後來王莽篡位,有九虎將軍之號,人們就以為是應了這句詩之讖。

  崇禎年間是大明末世,古代筆記中所記載的各種妖異不絕如縷,跟雞有關的尤其多。明代學者談遷在《棗林雜俎》上記載:崇禎七年,冬月薄暮,有大量的沙雞“群飛過都,如風成陣”,沙雞是一種大如鷓鴣的雞,“毛色淺黃,足五指,有細鱗如龜紋”,這種雞的集體出現往往征兆著兵禍,不久,後金軍隊攻入宣化府。清初吳偉業在《綏寇紀略》上記載:崇禎十年,京師宣武門外斜街的一戶人家突然有一只白雞發生變異,羽毛鮮潔,嘴和腳變得赤紅,有個姓應的孝廉見了,滿面淒惻地說:“這恐怕是亡國之兆啊!”

  “牝雞司晨”大概是人們耳熟能詳的一個詞,母雞突然打鳴,被看成是女人幹預朝政的征兆,從趙飛燕到武則天,沒少被朝臣在奏章裏這樣比喻,這無疑是男權世界對女性的一種侮辱,不過在古人心中,此種觀念卻根深蒂固,清代筆記《庚己編》的作者陸粲親身經曆過這么一件事,家裏的一只老母雞孵蛋很長時間,就是沒孵出小雞來,不僅如此,突然有一天“冠赤尾長,能鼓翼高鳴”,最最奇葩的是還追著其他母雞交尾,“未幾,家大疾病”……估計這只在陸粲看來帶來禍殃的老母雞,肯定逃不了下鍋進肚的下場。

  毛色變異、變性打鳴固然可怕,但最可怕的還是雞突然說了人話。《履園叢話》寫了乾隆十年的一間怪事,東鄉黃渡地方有一家姓勞的,家裏養了一只雄雞,有一天突然開口說話,說的是“大家要活命”,家裏人覺得這雞是妖怪,將它殺了,“未幾以訴訟破家”。《三岡志略》寫明代嘉靖年間,高橋鎮一戶人家所養的雞突然做人言,說的是“燒香望和尚,一事兩勾當”,大家都不懂什么意思,後來趕上廟會,鎮裏很多婦女去廟裏上香,恰好倭寇殺來,“大肆焚掠而去”,村民們才知道原來那只雞是在報警。

  過年雞:幸福起來沒個夠

  千百年來,作為人類飼養的最主要的一種家禽,公雞打鳴,母雞下蛋,對人們的生活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所以雞和人,正如狗和人一樣,建立了某種相互依存的關系,清代張潮編撰的《虞初新志》裏,寫衢州一個裏長到一戶村民家去催討稅賦,見那人正要宰雞,裏長忽然如墜夢裏,恍惚間見到自己置身於一個桑樹林中,有個黃衣女子正在苦苦哀求他救命,裏長一下子驚醒了,正看見那個村民把刀架在雞脖子上,長著一身黃色羽毛的雞大聲啼叫著望向他,裏長“意疑之,止勿殺”。過了幾天,裏長又到這戶村民家來,那只黃雞“率群雛向前踴躍,有似相感之意”。離開這戶人家後,裏長正走在鄉間小路上,忽然間一只斑斕猛虎撲了過來,裏長想自己這下可完了,哪知黃雞突然飛來,猛啄虎眼,裏長這才逃得一命,幸免於難。

  人救雞,雞救人,算是互相幫助,而當雞無辜遇害時,人的憤怒也可以震動天庭。明代董穀在《碧裏雜存》裏寫明代傑出的理學家和教育家吳與弼,家裏貧困,過冬的棉衣都沒有,整日躬耕才能勉強填飽肚皮,別人都覺得這種日子苦不堪言,他卻自得其樂,作詩說:“淡如秋水閑中味,和似春風靜後功。”他家裏只養了一只公雞用來打鳴,結果被一只狐狸給吃了,吳與弼十分生氣,寫了一首詩,在土穀神祠前焚燒:“吾家住在碧巒山,養得雄雞作鳳看。卻被野狸來齧去,恨無良犬可追還。甜株樹下毛猶濕,苦竹叢頭血未幹。本欲將情訴上帝,題詩先告社公壇。”文曲星要找玉皇大帝上訪,這種事兒,主管官員還是主動處理比較好,所以第二天突然電閃雷鳴、風雨大作,等到一切止歇下來以後,“見狸震死壇前”。

  同樣是作詩文,理學家有理學家的悲憤,唐伯虎卻有唐伯虎的戲謔。《堅瓠集》寫唐伯虎到寺裏遊玩,見到一只母雞,嬉皮笑臉地跟住持說自己嘴饞,想吃這只雞,住持說,你文名顯赫,要是能馬上做一篇文章,說一番吃雞的道理,我就烹雞給你吃。唐伯虎毫不猶豫地提筆為文:“頭上無冠,不報四時之曉;腳根欠距,難全五德之名。不解雄飛,但張雌伏。汝生卵,卵複生子,種種無窮;人食畜,畜又食人,冤冤何已。若要解除業障,必先割去本根。大眾先取波羅香水。推去頭面皮毛,次運菩薩慧刀,割去心腸汙穢。咄!香水源源化為霧,鑊湯滾滾成甘露,飲此甘露乘此霧,直入佛牙深處去,化生彼國極樂土!”住持聽完大笑道:“雞得死所無憾矣。”然後殺雞烹飪,給唐伯虎下酒了。

  唐伯虎這樣的風流才子,吃雞也能吃得如此風雅,對於老百姓而言,尤其是古時貧困的老百姓而言,平日裏吃糠咽菜,只有臘月二十七才能“殺年雞”,這么一只雞,殺完還不能馬上吃,要留到年三十,年三十也不能吃完,還要拉拉雜雜吃完整個春節,這樣叫頓頓有雞(吉)。記載老北京民俗飲食的《閭巷話蔬食》一書,記載舊時年關,老北京要做一種名叫“白雞凍兒”的“年菜”。將殺好的雞去五髒,修治好,剁成小方塊兒放在鍋裏燉,加好蔥段、薑塊、桂皮、大料、花椒,開鍋後再放食鹽和料酒,燉得了,用勺子舀去湯內的料物,只留下肉骨及肉湯,撈進盆裏,蓋好蓋子,拿到室外凍成肉凍兒……據說這種“白雞凍兒”十分美味,以至於有民諺說:“一碗雞凍兒十碗肉,吃起來准沒夠!”

  現在,即便是普通百姓,縱使每周吃一只雞,也是毫無問題的吧,但讀到這段“白雞凍兒”的文字,依然感到口舌生津,也許讓人眼饞的不僅僅是美好的味道,更是那種“吃起來准沒夠”的幸福感,幸福這件事,說到底跟大魚大肉沒什么關系,就是餓了時的一碗面,渴了時的一杯水,團圓飯的一只雞,除夕夜的一家人。

[责任编辑:蒋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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