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在已不具備資質的支付機構合作的情況下，油聯石化作為沒有資質的主體，繼續發行儲油卡，則其行為一方面屬于違反國家有關預付卡發行的規定；同時，更由于其聚集資金的方式、資金用途、監管等方面存在的嚴重問題，甚至可能涉嫌非法集資。

 

 

　　法治周末記者 馬樹娟 法治周末實習生 孫露文

 

　　對于有車一族而言，加油費用無疑是養車最主要的開支，找尋優惠而便捷的加油方式也成為一種剛需。

 

　　2014年以來，一家以“讓消費者用上更便宜的油”為口號的企業——油聯（北京）石油化工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油聯石化”）看到了其中的商機，推出了一款新型儲油卡。

 

　　與以往按價格計量的儲油卡不同，油聯石化的儲油卡以“升”作為計量單位，稱能鎖定油價，該卡一經推出，便在國內各大電商平臺受到消費者的追逐和熱捧。

 

　　然而，讓很多消費者沒有想到的是，今年8月底以來，油聯石化單方面宣布進行破產清算，對于儲油卡內尚未消費完的額度，只能按照50%的比例予以退還。一時間，引發很多消費者不滿。

 

　　隨著兌付事件的發酵，很多消費者才發現，今年3月以來，此前與其合作的具有預付卡發行資質的支付機構早已終止了合作，而處于“裸奔”狀態下的儲油卡產品，仍在各大電商平臺銷售。

 

　　百名消費者建立國美在線維權群

 

　　全國企業信用信息公示系統顯示，油聯石化成立于2013年9月，注冊資本1億元人民幣，住所位于北京市朝陽區霄云路26號鵬潤大廈A座1702，經營范圍包括銷售石油氣、天然氣、煤焦油、潤滑油、化工產品等，以及互聯網信息服務等。

 

　　2014年，油聯石化與海航集團旗下的海南新生信息技術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海南新生”）聯合發行了“油聯儲油卡·新生易卡”（以下簡稱油聯易卡）；今年4月，油聯石化又推出了“儲油寶”（兩種卡統稱為“油聯儲油卡”），消費者可在全國各地加油站加油消費。

 

　　與傳統加油充值卡以金額計量消費不同，油聯石化在其官網如是介紹自己這種創新的加油消費模式：消費者從“儲值”時代跨入“儲油”時代，實現“低價儲油、現價消費”，在加油過程中，不受當日購買地市場油品零售價格的波動而變化，可放心使用鎖定后的優惠油價。

 

　　自油聯石化2014年推出該卡以來，銷售渠道不僅包括油聯石化官網，還有天貓、京東商城、國美在線、1號店等各大電商平臺。不過，9月份以來，多名消費者反映，油聯石化方面于8月底對儲油卡停止兌付。8月30日，油聯石化單方面宣布破產清算，對消費者儲油卡內未兌付的余額按照剩余汽油升數×當日油價×50%的方案進行清償。

 

　　目前，油聯石化對消費者的兌付情況進展如何，法治周末記者曾多次聯系油聯石化，不過，官網座機電話處于關機狀態，客服熱線電話也一直無人接聽。

 

　　9月19日，法治周末記者來到油聯石化位于北京鵬潤大廈的辦公地點，看到前臺只有兩名保安，負責給消費者發放退款協議。通往辦公室的門上貼有多張A4紙大小的通知，包括簽署退款協議注意事項、客戶結算時間、正在審核的人員名單、未通過審核人員名單等。針對未通過審核人員名單，記者詢問保安審核標準如何確定，保安表示并不知曉；記者想進入辦公室詢問核對人員詳情，遭保安拒絕。

 

　　外地消費者李丹華（化名）告訴記者，他于2014年從網帖中得知油聯易卡相關產品信息，“當時促銷力度很大，每升優惠1元”，覺得非常劃算的他便以每升4元的價格購買了100升；2016年他又分別于3月初、7月份從國美在線分兩次購買了近16萬元的油聯易卡、近7萬元的儲油寶，截至油聯石化宣布破產清算，他儲油寶卡內還剩余約2.5萬元。

 

　　李丹華告訴記者，就在今年8月，在油聯交流QQ群中，國美在線一名工作人員還發布了大促“儲油寶”的活動。然而，當無法兌付事件發生后，9月6日，李丹華致電國美客服時，卻被告知只能去北京找油聯石化解決。

 

　　法治周末記者加入了該消費者所在的“國美油聯易卡維權群”，群里有近100位消費者，他們均通過國美在線購得“油聯易卡”，損失金額分別為幾千到幾萬元不等，其中有一位消費者損失金額最高，達17.5萬元。

 

　　今年4月，消費者馬進閎（化名）從京東上購得500升油聯易卡，截至此次油聯石化宣布破產清算，其卡內還有170升油未兌付。好在京東很快出臺了解決方案，馬進閎就提交了個人訂單詳情，他期待著能通過京東的介入協調，挽回損失。

 

 

　　記者在采訪中了解到，油聯石化選擇海南新生進行合作，是由于油聯石化并不具有預付卡經營牌照，要想發行儲油卡，必須借助有發卡牌照的企業聯合發行。

 

　　海南新生官網信息顯示，其成立于2008年，注冊資金1億元，于2011年5月獲得央行頒發的《支付業務許可證》，具備在全國開展預付卡發行與受理及網絡支付業務的資質。

 

　　油聯易卡不能兌付事件發生后，8月31日，海南新生在其官網發布聲明，稱其的確曾是“油聯易卡”產品的服務方，但由于油聯石化違反雙方合作協議，嚴重侵害了海南新生和持卡人的權益，海南新生已于2016年1月與油聯石化簽署《終止合作協議》，確定于2016年3月20日全面停止油聯易卡銷售，要求油聯石化全面清理、下架所有油聯易卡產品，并采用公告形式宣布前述終止合作及停售油聯易卡事宜。

 

　　“至此我司與油聯石化不存在任何合作關系，其發售的儲油寶產品也與我司無任何關系。”海南新生在公告中如是澄清，并表示公司將就持卡信息與油聯石化進行交涉，對于油聯石化的違約及侵權行為，將保留追究其法律責任的權利。

 

　　9月5日，海南新生再次就油聯易卡事件發布聲明，稱其已于第一時間向相關部門進行了專項匯報，成立專項小組處理相關工作，并已經與部分電商平臺建立了溝通協調機制，全力維護消費者權益。

 

　　北京市安理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商事金融業務律師李舒在接受法治周末記者采訪時表示，根據我國現行法律規定，合法的預付卡包括兩種：受央行監管的多用途預付卡，該卡中可以不受主體、地域和行業限制，實際上具有電子貨幣功能；需在商務主管部門進行備案的單用途預付卡，主要由從事零售業、住宿和餐飲業的企業，在本企業（集團）或同一品牌特許經營體系內兌換貨物或服務使用。

 

　　那么，油聯易卡和海南新生之間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合作關系？雙方在協議中是如何約定各自的權利義務的？9月18日，海南新生工作人員回復法治周末記者稱，公司與油聯石化的合作始于2014年7月，油聯石化負責油聯易卡的銷售推廣；海南新生負責提供資金歸集與資金清結算服務。

 

　　李舒分析，根據油聯易卡的功能介紹和發卡主體為支付機構的情況看，油聯易卡在形式上應屬于人民銀行監管的多用途預付卡。

 

　　李舒表示，如果在海南新生已經與油聯石化終止合作的情況下，油聯石化繼續冒用海南新生的名義發卡，則屬于侵害海南新生的合法權利。

 

　　前述海南新生工作人員也告訴法治周末記者，由于油聯石化涉嫌違規違法行為，公司已經向公安機關報案。

 

　　與海南新生的合作終止后，今年4月，油聯石化方面又推出了一款名為“儲油寶”的產品，性質與“油聯易卡”類似。目前記者從其官網無法看出該產品的合作發行機構。據《南方都市報》報道，油聯石化曾在其官網稱，“儲油寶”系其與海航易生支付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海航易生”）達成戰略合作后發行。

 

　　不過，法治周末記者注意到，8月23日，海航易生在官網發出聲明稱，公司確曾于今年7月與油聯石化簽訂合作協議，但因多重原因，合作項目至今未能上線；現互聯網銷售的帶有易生支付LOGO的“儲油寶”產品與海航易生無關，并表示停止與油聯石化合作。

 

　　記者發現，目前油聯石化官網頁面在宣傳“儲油寶”時，顯示有“儲油資金由中國 工商銀行 托管”字樣。9月18日，法治周末記者向工商銀行發去采訪函進行求證，截至發稿，未收到工商銀行回復。

 

　　“如果在已不具備資質的支付機構合作的情況下，油聯石化作為沒有資質的主體，繼續發行儲油卡，則其行為一方面屬于違反國家有關預付卡發行的規定；同時，更由于其聚集資金的方式、資金用途、監管等方面存在的嚴重問題，甚至可能涉嫌非法集資。”李舒強調。

 

　　多個電商平臺已啟動先行墊付

 

　　在發現油聯易卡出現兌付危機后，各大電商平臺對“油聯易卡”進行了下線處理。那么，電商平臺在銷售“油聯易卡”“儲油寶”這種預付卡時，是否需要對發行方的資質進行審核？消費者遭受的損失又該如何追討？

 

　　中國消費者協會理事、北京市消費者法學會副會長吳景明表示，銷售油聯儲油卡的電商平臺應承擔哪些責任，要根據電商平臺是否知曉油聯儲油卡發行主體、卡種等合法而區別對待。

 

　　“如果明知油聯卡存在問題，依舊銷售，根據最新的消費者權益保護法第四十四條規定，網絡交易平臺提供者明知或者應知銷售者或者服務者利用其平臺侵害消費者合法權益，未采取必要措施的，依法與該銷售者或者服務者承擔連帶責任；但如果是因為電商審核過失，電商能夠提供銷售者或者服務者的真實名稱、地址和有效聯系方式，則不需要承擔連帶責任。”吳景明說。

 

　　李舒也表示，對于像預付卡這種特殊的商品，各大電商平臺應負有至少形式上合法合規的審查義務；此外，關于資金支付、流動等環節的合規性問題，電商平臺至少在支付環節也有相應注意義務。

 

　　9月14日，天貓公關部工作人員告訴法治周末記者，油聯易卡提供資金清結算服務入駐平臺時，天貓依據《網絡交易管理辦法》等法規規定，要求油聯石化提供企業工商營業執照等工商主體登記信息，并進行了審核；同時，油聯石化也提供了其與海南新生合作的相關業務及資金托管協議、海南新生的資質證明及正規授權書等材料，以證明該油卡具備發售資質。

 

　　對于海南新生在公告中提及的其已于今年1月停止合作一事，前述天貓工作人員表示，該聲明表明油聯石化未按照與海南新生的約定，采用公告的形式宣布前述合作終止，也未按約于3月20日停售油聯易卡，并刻意向各大電商平臺隱瞞該等事實。

 

　　9月19日，國美在線公關工作人員對法治周末記者的回復口徑與天貓方面一致。依據海南新生的公告和天貓、國美在線的反饋，油聯石化在3月20日之后的銷售行為應屬違約。

 

　　而對于眾多不知內情的消費者而言，如何追討回尚未兌付的錢款才是當務之急。

 

　　兌付事件發生后，多位消費者告訴記者，油聯石化只按照剩余款項的50%予以退款。不過，記者從油聯石化辦公現場看到，目前有超過二十位簽署了減半退款協議的用戶被認定審核未通過，無法獲得退款，其中就包括剩余款項超過8萬元的柳明（化名）。

 

　　據記者了解，目前很多電商平臺也給出了相應的解決方案，以最大程度維護消費者權益。如天貓平臺已于9月10日發布了油聯易卡兌付異常的處理方案，稱將對用戶的購卡資金進行全額保本先行墊付；同時，代表消費者向油聯易卡其他相關責任方追究相關法律責任。

 

　　京東方面也發布公告稱，將協助海南新生收集客戶訂單及油聯易卡消費結算信息，經海南新生確認后，將未兌付的金額予以退還。

 

　　9月18日，1號店工作人員也告訴法治周末記者，1號店也將采取先行墊付的措施，后續將對發卡方及入駐商家進行追償；當當網工作人員告訴記者，目前當當網用戶未獲兌付的用戶數量不多，公司正在統計用戶數據，數據統計無異議后，將幫助用戶敦促相關責任方給出賠償方案。

 

　　9月20日，國美在線也發出公告，稱決定先行啟動用戶儲油卡未兌付金額的對賬工作，核實后先行墊付，并由國美在線代用戶向相關責任方追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