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倫敦 重新領略晉人之美
《女史箴圖》亮相 裝裱被詬病
魏晉南北朝或許是中國歷史上最讓人著迷的時代。塵封多年的晉代顧愷之(傳)《女史箴圖》今年夏天在倫敦大英博物館公開亮相,展期只有一個月。對中國觀者來講,除了國寶流失域外的痛楚,也是一個重新發現與領略「晉人之美」的過程。不過,令人痛心的是,大英博物館將好好一手卷《女史箴圖》割裂開來,裱褙成平板式多段進行展示,這在中國文物界是不可想象的。
哀而不傷的晉人風味
在塵封多年后,大英博物館所藏晉代顧愷之(傳)《女史箴圖》特展終於穿插於大英博物館「中國繪畫集萃:長江行旅」大展中對外展出,雖展期僅一個多月(從2014年6月4日-7月16日),然而於《女史箴圖》意義卻極大,一方面是大英博物館為此特別整修了91號展廳「墨香堂」,用於長期陳列中國古代書畫等。100多年前從中國圓明園流失的《女史箴圖》從此將一直安放在展廳中央的陳列櫃中,且每年只公開展出一個月,其餘時間則原地避光保存。
頗有意味的是,就在100年前,大英博物館歷史上第一次將其收藏的中國古代繪畫公開展覽時,正是《女史箴圖》第一次公開亮相。
《女史箴圖》,這一皇皇名跡在大多情况下被認為是顧愷之作品的唐摹本,事實上,即使讀其印刷本,再對比考古所見的南北朝壁畫漆畫,其風神氣韻實在是宋摹《洛神賦圖》、《斫琴圖》等無法相比的。因為《女史箴圖》上的「顧愷之畫」四字,顧愷之也是中外繪畫史上有作品可以考證與爭論的第一位知名畫家。
而所謂的「晉人之美」,正是那個時代透過各種人物所呈現出的真正中國文化精神,即以本真之心,以真性情追求人生的至真與自由。魏晉人以狂狷來反抗這鄉原的社會,反抗這桎梏性靈的禮教和士大夫階層的庸俗,向自己的真性情、其血性里掘發人生的真意義、真道德。彼時以「癡絕」聞世的顧愷之當然正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
八國聯軍進京時盜走
對於《女史箴圖》如何流傳到大英博物館,據傳,乾隆去世后,《女史箴圖》一直被收藏於紫禁城建福宮花園,慈禧太后時期被移往頤和園。1899年義和團事件,第二年八國聯軍進京,駐頤和園的英軍第一孟加拉騎兵團的克勞倫斯K狺約翰遜上尉趁亂將《女史箴圖》盜走,約翰遜上尉的家人后來辯稱《女史箴圖》是一個被約翰遜救過的貴婦的贈品。
約翰遜1902年回到倫敦后,并沒有意識到《女史箴圖》的價值,他把《女史箴圖》拿到大英博物館想讓館員給畫軸上的玉扣估價,大英博物館繪畫部的管理員Sidney Colvin 和他的助手Laurence Binyon意識到了這幅畫的價值,於是以25英鎊從約翰遜手中購得。1912年,大英博物館户傭日本畫家杉崎秀明和漆原木蟲制作了100份木板复制品。1914年到1915年期間,《女史箴圖》被分割成兩長段和一小段保存,第一段包含9幅場景的原作,第二段包括了其他所有的后來添加部分,第三段是鄒一桂的畫作。
畫卷被截成多段裱制
《女史箴圖》是依據西晉張華《女史箴》一文而作,原文十二節,即畫有12段,現僅存9段,絹本設色。《女史箴圖》畫之主體部分并不長,「彤管芳」系乾隆所書,是這一畫卷在清宮時的引首部分--大英博物館卻將好好一手卷《女史箴圖》割裂開來,裱褙成平板式多段進行展示。「彤管芳」外,依次展出的還包括乾隆畫蘭圖、金章宗女史箴文、項子京跋、乾隆跋。而《女史箴圖》乾隆時的卷首仿制緙絲包首( 上面原有「顧愷之畫女史箴并書跡」墨跡,裱時被去除)、卷末《鄒一桂松柏圖》(墨色頗佳,畫卻無生氣),均分別截斷開,這在中國文物界幾乎是不可想象的這樣的展示一方面對畫作本身會有破壞作用,另一方面,從展示的邏輯來說也相對混亂。
對於截成多段裱制的原因,大英博物館研究員史明理說,這緣起於1914年至1918年間,大英博物館的紙質與繪畫修護師Stanley Littlejohn開始將畫作裁成四段,其中,畫心部分是從前題記隔水和后題跋隔水中分離出來,裝裱於鑲板上,采用此類裝裱方法的畫絹,表面不易造成皺痕和斷裂。相較於卷軸鑲板上的繪畫,卻受到較少的保護,易於暴露於光線之下或受其他環境影響。大英博物館對於《女史箴圖》的裝裱被其稱為「日式折屏手法」,應用了「日式折屏手法」的《女史箴圖》自入藏大英博物館至今約百年,已經能夠看到明顯的開裂與掉粉的「病徵」。
此種裝裱與保護古代書畫的做法,在中國的博物館并未有所發現。上海博物館書畫部研究員陶喻之表示:「將中國古代書畫割裂成幾個部分并且裝裱在木板上的做法,無异於在破壞文物,對書畫作品造成不可逆的傷害。」
受日本鑒藏顧問影響
或許是100年前特有的歷史背景導致了大英博物館這種乖張的裝裱中國書畫的形式。原故宮博物院副
院長楊新曾於2001年
在大英博物館近距離觀摩《女史箴圖》,他談道:「英國人按照西方的形式來對這個作品進行了改造。它就是像油畫一樣應該是挂在牆上的,所以他把這個《女史箴圖》一段一段就截下來了。」
分析歐美博物館「無意中」損害中國古書畫的原因,其中或許有當時來自日本的文物鑒藏與書畫裝裱者的誤導。旅日古書畫修復大家陸宗潤表示:「分析這種現象背后的原因,在於歐美的博物館於上世紀初在中國書畫收藏方面主要受到從日本去歐美的第一代藝術品鑒藏顧問的影響,那時候還沒有中國學者介入西方博物館體系,日本顧問這種想當然地把中國古畫裝裱在木板上的做法使文物受到了傷害,因為經過一段時間的展示之后,木板會裂開,而中國畫通常都是繪於絹或紙上的,也會隨著木板的裂開而開裂。」在去年大英博物館召開的關於《女史箴圖》的研討會上,大英博物館方面本身也對大約100年前的這種錯誤表示后悔,然而因為這一過程已不可逆了,尽管現在動用最先進的科技手段能分析其損毀情况,但也無法從根本上逆轉這一過程了,所以目前只能采取權宜之計,用折中的方法,不作為永久展示品,一年展示一個月,平時入庫進行保護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