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介嶺 香港商報前董事總經理 太和智庫高級研究員

　應美國眾議院共和黨籍議長詹森邀請，7月22日至27日，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對美國進行了近一周的訪問，並應邀於24日在國會參眾兩院聯席會議發表演講；25日分別與拜登、哈里斯會面；26日在佛羅里達州海湖莊園同「老朋友」、前總統特朗普會面，27日從華盛頓趕回以色列，處理黎巴嫩真主党炮擊戈蘭高地突發事件。

　內塔尼亞胡這次訪美，正逢哈里斯基本鎖定接棒民主黨總統候選人之時，兩人會晤備受關注。拜登和哈里斯與塔尼亞胡的會談重心都放在了推動停火之上，但哈里斯在會晤後發表的聲明中，公開施壓內塔尼亞胡盡快達成加沙停火協議，以減輕巴勒斯坦民眾遭受的苦難，態度比拜登更加強硬，令內塔尼亞胡措手不及。

　在會見特朗普時，內塔尼亞胡難掩不滿，稱「哈里斯的講話會阻礙圍繞停火和人質歸還協議的談判」。特朗普火上澆油，批評哈里斯「對以色列不尊重」，同時強調自己在任時如何不遺餘力地支持以色列，包括將美國駐以色列大使館遷往耶路撒冷。

　特朗普還竭力渲染自己輸掉大選可能帶來的可怕後果：「如果我們贏了，事情就很簡單了。一切都會很快解決的。如果我們沒贏，你們最終會在中東爆發重大戰爭，也許是第三次世界大戰。我們現在比二戰以來的任何時候都更接近第三次世界大戰。」

　那麼，哈里斯有哪些方面讓內塔尼亞胡如鯁在喉呢？

　首先，刻意避開內塔尼亞胡國會演講活動。作為副總統兼參議院議長，哈里斯按慣例應坐演講嘉賓後面主持會議，但她以行程衝突為由沒有出席活動。此舉似有競選考量。由於拒絕暫停對以軍援，拜登在選民中的支持率下降。哈里斯要挽回民主黨自由派選民支持，必須與內塔尼亞胡適當拉開距離，避免被拍到為內塔尼亞胡演講鼓掌之類的影像資料。內塔尼亞胡沒有得到應有的外交禮遇怎能沒有怨言。

　第二，哈里斯表態令人不滿。7月25日，與內塔尼亞胡會面後，哈里斯發表的聲明公開批評以色列危及平民，造成加沙人道主義災難，語氣上似弱化了近10個月來拜登對以色列的支持，增加了外界對於她上任後外交政策的猜測。以色列一些人的不滿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其一，將與內塔尼亞胡的會談描述為「坦率和建設性的」。這是典型的外交語言。轉化為尋常語言即為「對話充滿對抗和不信任」。其二，稱哈馬斯恐襲和加沙戰爭「不是一個二元問題」，而是一個複雜問題，巴以在道德上是平等的。內塔尼亞胡早將這場衝突定性為「野蠻與文明」的衝突，哈里斯如此表述讓內塔尼亞胡情何以堪。其三，強調以色列有權自衛，但又設置了附件條件：「如何自衛至關重要」，話鋒一轉沖淡了對哈馬斯的譴責。

　第三，重複加沙民眾飽受戰火摧殘的慘景，卻言不及義。哈里斯在聲明中說，「過去9個月在加沙發生的事情是毀滅性的。」在提及 「死去的孩子」、「絕望且饑餓的人們」時，強調「我們不能忽視這些悲劇。我們不能對苦難麻木不仁。我不會保持沉默」。以色列對這種說教並不買帳。

　其一，沒有點出哈馬斯才是造成加沙困境的真正元兇。哈馬斯不僅挑起戰事，還攫取了大部分援加物資。更有甚者，為抹黑以色列形象，哈馬斯的本意就是希望戰爭中加沙市民死得越多越好。

　其二，把達成釋放人質和停火協定等同於結束戰爭。哈里斯重申了美國對以色列的「堅定不移的支持」和「堅定不移的承諾」，並回顧了美國支援的停火和人質協議提案，強調應盡早結束戰爭。她還指出，結束衝突的方式要能滿足多方面要求——保護以色列安全、釋放所有人質、結束加沙巴勒斯坦人的苦難，並讓巴勒斯坦人民擁有自由、尊嚴和自決權。

　然而，簡單回到戰前狀態難以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哈里斯沒有觸及衝突仍在繼續的根本原因，不徹底摧毀哈馬斯難以確保以色列的安全。全面停火，換回人質，以軍從加沙全部撤出，相當於又回到了去年10月7日之前的狀態。這無異于宣布，哈馬斯獲勝，以色列失敗。事實上，無論邊界怎麼劃分，巴勒斯坦人並未準備好承認以色列作為猶太國家的合法性。

　迄今為止，儘管哈馬斯的有生力量基本被摧毀，但殘餘勢力仍在。如果姑息綏靖，給哈馬斯喘息機會，一旦時機成熟，他們很快就會重新集結，不但將給法塔赫「溫和派」構成更大威脅，還會製造更多暴行，與美方口口聲聲支持以色列的安全，防止未來發生更多流血事件背道而馳。

　此外，哈里斯沒有提及在煽動這場戰爭中發揮關鍵作用的伊朗。這表明，民主黨自由派仍有安撫伊朗政權之意。

　以上只是以色列一些人的看法。其實，哈里斯在以哈衝突問題上的取態有其難言之隱。作為民主黨潛在的總統候選人，哈里斯必須踩好平衡點，既向以色列示好，同時也對巴勒斯坦人的困境示以同情，這也反映了美國的政治現實。以哈衝突爆發以來，在拜登政府的支持下，以軍在加沙地帶大動干戈，平民傷亡慘重。隨着死亡人數不斷上升，連拜登都覺得以色列做「過頭了」，並暗示內塔尼亞胡拖延戰爭有不想下台的個人政治私利，呼籲早日結束戰爭。為防止以軍擴大戰事，美方甚至一度暫停了對以軍援。

　只是儘管面對內外壓力，拜登政府總體上始終堅定地站在以色列一方，引發了廣泛爭議。阿拉伯裔美國人對此十分不滿，指責拜登對無辜巴勒斯坦人的死亡沒有表現出足夠的敏感。作為現任副總統，哈里斯雖一直在為拜登打下手，但誠如「政客」網站所言，她批評以色列「始終比喬·拜登總統至少領先半步。」

　今年3月3日，她在阿拉巴馬州塞爾瑪市演講時指出：「太多無辜的巴勒斯坦人遭到殺害，我們為這場可怕悲劇的受害者和加沙所有無辜的人感到心痛。加沙人民正在挨餓，這是不人道的，人性迫使我們採取行動……以色列政府必須採取更多措施來增加援助。沒有任何藉口」，對加沙地帶現狀發出了「迄今為止最嚴厲的譴責」。

　美國Axios新聞網對2020年大選關鍵州的選舉結果進行了評估。其中，拜登在密西根州以15.4萬張選票的優勢獲勝，而該州阿拉伯裔美國人估計至少有27.8萬人；在亞利桑那州以1.05萬張選票的優勢獲勝，而該州阿拉伯裔美國人估計有6萬人；在喬治亞州以1.18萬選票的優勢獲勝，而該州阿拉伯裔美國人估計至少有5.7萬人。雖然美國的穆斯林人口僅佔美國人口的1.3%，阿拉伯裔人口佔比更低，但如果一小部分美國穆斯林今年選擇不投票或轉投共和黨，對民主黨而言，即使穆斯林人口因體量太小決定不了大選輸贏，也絕非好消息。

　如上所述，哈里斯在爭取美國穆斯林支持方面還是蠻拼的。當然，哈里斯也不會放棄繼續吸引猶太裔美國人的選票，畢竟猶太裔美國人在總人口中佔比逾2%，遠大於穆斯林的人數，還十分富有。加之，哈里斯的丈夫埃姆霍夫又是猶太裔，哈里斯本人與猶太社區聯繫緊密。隨着大選臨近，哈里斯無疑將更為小心翼翼地應對以哈衝突帶來的挑戰，至於以哈衝突會否成為影響大選的關鍵問題之一，以及她能否做到兩頭通吃，我們不妨拭目以待。（圖源：路透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