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世旭
惠東地處廣東省東南沿海,與大亞灣、紅海灣相依,毗鄰香港、澳門、深圳,依山傍海,風景秀麗,是粵東重要的交通樞紐和商品集散地,是廣東省的海洋大縣,「嶺東重郡」、「粵東商埠」。
這個沿海山區縣,海拔千米以上的高山近三十座,林區佔全縣總面積將近一半。沿海平原和丘陵,土質肥沃,是產糧區和經濟作物區;稔平半島,是漁、鹽生產基地。境內的主要河流西枝江,為珠江水系的東江支流。此外還有屬粵東水系獨流入海的十九條河流。海岸線近三百公里,三千多平方公里的海域面積,有大小島嶼五十五個、大小海灣十八個,水深百米以內的漁場七處,天然漁港六處,近百公里的沙質海岸,是天然的海水泳場。
惠東擁有得天獨厚的旅遊資源。其中有我國大陸迄今唯一的港口海龜國家級自然保護區;古田原始森林保護區、蓮花山自然保護區兩個省級自然保護區;濱海旅遊勝地巽寮灣、雙月灣,被譽為「廣東省歷史名城」的平海古城;建於明清時期的古村落群;國家4A級旅遊景區的平海海濱溫泉旅遊度假區、金海灣(巽寮)國際濱海旅遊度假區和永記生態園,還有黃埠鎮鹽洲島天然海岸衛士——紅樹林及白鷺等國家重點保護資源。融自然景觀和人文景觀於一身,集山、海、泉、瀑、島、江、湖於一體,美不勝收。
我曾經有機會兩次到過惠東。第一次去了巽寮灣,被那裏的藍天碧海所陶醉。這一次,到了與之隔大亞灣相望的平海半島,走訪古村落。蓮花山脈獅頭嶺下,整潔的村容,古樸的古圍屋,寧靜的范和港,讓人沉醉於悠長古風之中。
我們最先走進的是范河村。
這是一個移民村落,姓氏複雜,人口眾多。從明末至清初至清乾嘉時期,外地慕名遷卜者越來越多,屢現人口高峰。至一九四九年前夕,已有四十一個姓氏的九十支分繫於此聚居。二十世紀五十年代末,增加到五十個姓氏,戶籍人口不斷增加,達到一萬二千餘人。成為名聞遐邇的萬人村。
始建於元末明初的范河村,古稱「飯蘿崗」,有地貌與飯蘿頗為相似的原因,應該也有富庶之地的自豪:坐擁良港,海產豐富;海陸要地,商賈活躍;廣府、福佬、客家三大民系匯流,人文底蘊深厚。走進范和村,各姓氏祠堂精美的石雕、木雕、壁畫、牌匾,散發著古老的氣息;古圍屋、城隍廟、聖旨牌匾、哥德式教堂、城堡式布局的族群居室,民國始建的西式教學樓、明清留下的城隍廟戲台、水仙爺戲台和媽前戲台,三角形分布於村子的東 、北、南三地……至今保存完好,充滿歷史韻味。
斑斑駁駁的前世隨着這些斑斑駁駁的痕跡一一浮現。麻石下的精靈通向大地。出牆的石頭守護著廟宇,麻石路上可以聽到海浪的奏鳴。古樹,不喜歡殿堂,順著樹幹的方向,悲苦和扭曲一齊停滯。不知被什麼擊中,只是聽到了某種聲音,在透明的井裏,喝一口深青的水。思緒,千絲萬縷,輕輕網羅一個古村的秩序。
惠東文聯的劉主席輕聲地給我講著古村悠遠的故事。其中兩個故事使我深受感動。
一個是獻身故事。某年一外地風水師背着父母骸骨擇地安葬,選中了范和。葬後貼上符咒以保萬世無虞。卻給當地帶來了災難。需要有人揭去符咒,代價是包括自己在內全家遭難,香火斷絕。當地一廟祝挺身而出,說自己孤身一人,無所牽掛,決然揭去符咒,從容赴死。范和則從此安享太平富庶。
一個是報應故事。當地風水之佳,有「七葉一枝花」之說,即可出七位舉人一位探花。某書生天資聰穎,又讀書刻苦,本可高中探花,不意中舉後,一大戶請他代寫休書,因其妻是當地有名的賢良婦人,書生初不答應。經不起聘金一再加碼的誘惑,終於動筆。卻丟了探花的大好前程。
兩個故事,講的是一個道理:人決不可以以損人而利己。一旦損人,再好的風水也保佑不了你;只求利己,失去的也許更多。
古村依山面海,純粹而乾淨。古村的人們,對這一類的傳說深信不疑,一代一代地,口口相傳。我對古舊的東西,總是有一種偏執的懷疑。但這一次,作為一個過客,我腦子裏閃爍著的,卻是某種飄忽的、隱約可見的、轉瞬即逝捉摸不定的另類念頭:
人們守護的,是一道關於善良的光芒。這是土灰色調的古村的一種嶄新的啟示。
這樣的啟示,與尊卑無關,與貧富無關。或許,是一種暗示。暗示什麼?我久久沒有想明白。或許,根本就沒什麼暗示,只是一個人的精神在渾濁中呆得太久了,哪怕是見到一點點星光,都以為是指給我的出路。
2019,4,29夜2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