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華煤礦瓦檢員正在井下操作。
近日，記者前往犍為縣金龍煤礦探訪，尋找瓦斯監控數據造假背後的原因——
核心提示
去年年底，省安全監管局、四川煤監局在調研摸排中發現，我省煤礦瓦斯監控系統弄虛作假現象突出。
“瓦斯超限不可怕，重要的是建立健全瓦斯超限後的處置及原因分析和追查制度。最重要的是，瓦斯治理要到位!”四川煤監局總工程師鄢正文說。
責任人被刑拘，煤礦罰款100萬元、停產整頓……2015年12月初，省政府安委會通報我省6起煤礦瓦斯監控系統造假查處情況，首次對責任人進行刑事拘留。
我省為何重拳打擊煤礦瓦斯監控系統造假行為?原來，去年年底，省安全監管局、四川煤監局在調研摸排中發現，我省一些煤礦瓦斯監控系統弄虛作假現象突出。此次被通報的6起查處情況中，古藺煤礦(東段)有限公司在瓦斯逐漸升高接近或到達超限時，人為停止該工作面瓦斯傳感器運行，屏蔽瓦斯超限數據上傳，隱瞞瓦斯超限;興文縣環遠煤業有限責任公司，多次長時間人為停止井下工作面瓦斯傳感器運行，停止運行時使該工作面瓦斯處於無監控狀態……
瓦斯是煤礦的第一殺手，瓦斯監控系統則起到安全保護作用，可這些煤礦為何要對瓦斯監控數據造假?近日，記者前往犍為縣金龍煤礦進行探訪，試圖尋找到瓦斯監控數據造假背後的原因。
本報記者 劉星
A
僥幸心理，一點鼠標關系統
2015年12月1日，天有些陰冷。樂山市犍為縣金石井鎮萬年村的李蓉(化名)又到衛生所輸液。最近1個月發生的事情讓她不堪回首。“再不想去上班了!”李蓉說。
李蓉在犍為縣金龍煤礦工作，負責管理瓦斯監控系統。11月6日，警察當著村民們的面把李蓉和煤礦另外兩個女同事帶上警車，4天後才放回來。
此後，她又多次接到電話，去公安局協助調查。“犯了啥事了?”村民們議論紛紛。
這些議論讓李蓉和家人不堪重負，大家不明白，李蓉只不過用鼠標在電腦裏點了幾下，怎么就被帶到警察局了?
事情緣於兩個月前的檢查。檢查人員發現，每當監控系統監測到金龍煤礦礦井作業點的瓦斯濃度快要超過限制值時，就有人把系統探頭的數據關掉，這樣監控數據會停止上傳至上級監管部門的監控平台，也不會發出報警。而最近兩個多月，這樣的操作有6次。
瓦斯監控要求24小時有人管理，由李蓉和同事們輪流值班。她們為什么要停止傳輸數據?“一個班只有一個人，她們總要離開去上廁所、吃飯。她們怕這時候報警，我們一去看監控室沒人，就幹脆關了算了。”金龍煤礦業主李紅表示。
只是上廁所圖個方便?井下工作的有她們的親人、朋友，難道她們不擔心在她們離開監控室的時間內，瓦斯濃度突然超標而又沒有報警從而釀成事故?
在井下作業的帶班下井礦長和班組長工作服胸前的口袋上，記者看到一個蘋果手機大小的儀器——便攜式高瓦斯報警儀，一旦瓦斯濃度超限，儀器就會報警。“這是給礦工的第一重保護。”李紅說。
第二重保護是井下專職瓦斯監控員攜帶的更為准確的光學瓦檢儀。這個儀器實時測量瓦檢員所處位置的瓦斯濃度，一旦瓦斯超限，他就要組織人員撤離。
而李蓉所監測的瓦斯監控系統是第三重保護。金龍煤礦礦長范志江分析，監控人員可能想到反正有三重保護，這裏偶爾放松下，萬一有問題還有其它兩重保護起作用。
B
逃避處罰，業主“睜只眼閉只眼”
記者在采訪時得知，正常運行時，井下瓦斯傳感器監測到礦井作業地點出現瓦斯超限時，數據自動上傳到礦井監控平台和上級監管部門瓦斯監控平台並發出報警。而李蓉等人這么輕輕一點鼠標，就讓監控數據停止上傳，瓦斯濃度超限也不會報警。“平台像哨兵，瓦斯監控造假就把哨兵的眼睛蒙住了。”犍為縣安監局總工程師李萬祥如此形容。而從交叉檢查結果來看，金龍煤礦停止傳輸瓦斯數據的時間跨度從7月到9月共有6次，難道這期間金龍煤礦的管理者都毫不知情?真的只是因為監控人員的僥幸心理和圖方便才關閉系統?“我們也是睜只眼閉只眼。”在記者幾番追問下，李紅最終道出隱情。
原來，國家發展改革委和國家安監總局2011年下發的《關於進一步加強煤礦瓦斯防治工作的若幹意見》中明確，“因瓦斯防治措施不到位，1個月內發生2次瓦斯超限的礦井必須停產整頓。凡1個月內發生3次以上瓦斯超限未追查處理，或因瓦斯超限被責令停產整頓期間仍組織生產的礦井，煤炭行業管理部門、煤礦安全監管部門應提請地方政府予以關閉。”隨即，我省也下發類似文件。
讓李紅沒想到的是，文件是動真格的!犍為縣安監局曾發現金龍煤礦一次三級報警(即瓦斯濃度1%超過30分鍾或濃度 3%超過 10分鍾間)，隨即對金龍煤礦進行了處罰。為了避免再遭到處罰，李紅對此也疏於管理。
檢查中發現，有企業為逃避處罰甚至寧願購買兩套設備。如興文縣久慶鎮桂花煤礦井下增設一套瓦斯傳感器並掩藏在進風流，上傳監測數據到地面監控主機和上級監管部門平台，而另一套顯示真實數據的瓦斯傳感器僅作為煤礦管理者掌握使用。
C
瓦斯發電，讓“苦頭”變“甜頭”
李紅在犍為縣共有2個煤礦，此次除了金龍煤礦安全副礦長被刑事拘留外，雙發煤礦也因為瓦斯超限作業被罰款100萬元。兩起處罰，讓李紅開始反思自己在煤礦管理上的漏洞。
在金龍煤礦的瓦斯監控室裏，記者看到，4台電腦的屏幕上大約有100項內容，每一列文字後對應一個數字。如“1302工作面”後就對應著瓦斯濃度“0.22”。一般說來，瓦斯濃度在5%到16%遇到火源就會爆炸，瓦斯濃度在1%就會報警，因此瓦斯監控平台需要24小時值守。
金龍煤礦采取三班倒，每班1個人，值守8小時。“總不可能不喝水不吃飯，我們在人員設置上有問題。”李紅說，他准備再增加1個監控人員，並給每個監控員每月增加500元工資。“我給監控員說，不要以為有那兩重保護就可以松懈，萬一那兩重保護的儀器真出問題呢?瓦斯事故出得起么?”
在加強管理的同時，李紅也在尋找瓦斯新的用途，看能不能把“苦頭”變成“甜頭”。
與金龍煤礦相距僅40分鍾車程的白鶴煤礦，已經從瓦斯身上找到商機。4年前，年產21萬噸的白鶴煤礦開始建設瓦斯發電站。當時投入1000多萬元讓老板著實心疼，不過，煤礦不用再每年花400餘萬元的電費，且兩年就收回投資。
記者看到，瓦斯發電廠的一頭是埋在地下伸向煤礦的多個管道，安放在煤礦的各個位置，及時吸收從煤礦中散發出來的瓦斯。發電廠的本部是1台大泵，將瓦斯吸收到發電站後，通過3台發電機組每月產生86萬千瓦的電量。不僅完全滿足了白鶴煤礦日常生產用電，還提供了剩餘電量上網。“國家鼓勵這個，今年我們還申請到了102萬元補貼。”白鶴煤礦機電部長胡前進說：“經濟賬、安全賬、環保賬，筆筆都是賺。”
看到白鶴煤礦變廢為寶，李紅也開始行動，這幾天他正請人根據金龍煤礦實際設計一座瓦斯發電站。
監管政策也有所改變。省安監局正式明確“不簡單以瓦斯超限報警作為對企業的處罰依據”，“按分級追查的原則及時派人到礦追查，嚴肅追究瓦斯超限報警未實施停產停電撤人、未組織查清瓦斯超限原因並采取有效措施進行處理而擅自作業的煤礦企業和責任人責任。”“就是要傳遞一個信號，瓦斯超限不可怕，重要的是建立健全瓦斯超限後的處置及原因分析和追查制度。最為重要的是，瓦斯治理要到位!”四川煤監局總工程師鄢正文說。
芙蓉新維煤礦瓦斯監控平台。 (省安監局供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