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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葦:中國電影把膝蓋獻給了90后口袋里的錢

2016-09-19
来源:鳳凰文化

  編者按:曾編劇過《霸王別姬》《活著》等經典影片的蘆葦,在影視界一直以犀利、敢言著稱。近日,在北京出席筆歌影視論壇的蘆葦接受了鳳凰文化洞見作者黎宛冰的特約專訪,就當下的中國電影暢談了自己的觀察和思考,可謂又一顆震耳欲聾、炸毀一片的重磅“炮彈”。

  采訪中,蘆葦直言互聯網時代使電影走下了神壇,但同時也把這個時代變成一個克隆時代,技術的進步反而帶來了品質的敗壞。這個時代還是一個價值觀失范的時代,對于電影而言,價值觀一旦出現問題,美學觀必然崩潰,所以才出現了《小時代》這樣的作品。一些搞文藝電影創作的年輕導演雖然并沒有在商業市場上生產暢銷的爛片,但大量脫離語境的文藝語言和窮鄉僻壤的故事背景也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投機,這種電影是偽文藝的。

  在蘆葦看來,如今的中國電影表面上進入了一個黃金時代,但大量的知識階層已經不進電影院了,這和當年經典電影出來之后萬人空巷形成鮮明對比。現在的電影喪失了對中年以上觀眾的吸引力,很多老板其實是把膝蓋獻給了90后口袋里的錢。

  著名編劇蘆葦

  什么都可教,唯獨熱愛不可教

  黎宛冰:蘆葦老師,先問一個略顯淺薄的問題,怎樣修煉成您這樣的編劇大神?

  蘆葦:每個人的經驗不一樣,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途徑。過去有句老話,天生我才必有用,你要發現自己的道路,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經驗,彼此的經驗不可代替。

  黎宛冰:那么您的經驗是什么?

  蘆葦:我覺得有兩個,第一要熱愛電影,第二個要下功夫去研究電影技巧。缺乏熱愛是不行的。

  黎宛冰:熱愛是要看很多片嗎?

  蘆葦:什么都可以教,唯獨熱愛不可以教。我無法教別人如何熱愛。

  黎宛冰:我們另外一位導師史建全說,前提是你得是一位文藝青年。

  蘆葦:文藝青年很多時候涵義是不一樣的,起碼我覺得,各色人等,所謂藝術青年,就是對藝術的熱愛。史爺肯定是這個意思,起碼有對文藝的熱愛。

  黎宛冰:您個人是怎么修煉的。

  蘆葦:我一開始是學美術的,后來我發現美術和電影其實是互通的,可能就是移情了吧。

  黎宛冰:你怎么掌握這些寫作技巧的,無師自通嗎?

  蘆葦:沒有無師自通的,還是要學習,看了大量的電影,其實我就是因為熱愛。

  黎宛冰:藝術和商業能并行不悖嗎?

  蘆葦:當然可以。比如《霸王別姬》是非常文藝的一部片子,但是票房在當年是奇高的。

  注:1993年《霸王別姬》內地票房4000多萬,但是平均電影票價是4元一張,以此推算當時觀影人次超過1000萬

  我們這個時代是一個克隆時代

  黎宛冰:很多有文化底蘊的老一代創作者逐漸老去,新人登上舞臺,契合更年輕的觀眾,但是在作品上經不起推敲,這個您怎么看?

  蘆葦:這和這個時代的風氣有關系,我們這個時代是一個克隆時代。還有社會的環境和氛圍,互聯網的便利,也造成了很多希望以電腦代替自己創作的一部分人,整體的藝術質量必然下滑。技術的進步,有時候會帶來品質的敗壞,這只是例子。

  黎宛冰:這個有什么辦法補救呢?

  蘆葦:你要意識到它給你帶來的困惑和困境,你要突圍,要沖出時代的局限。

  黎宛冰:上次我們對您的訪談,您提到了堅持是需要智慧的,突圍也需要方法,那么具體是什么方法呢?

  蘆葦:這個要具體的看,要非常具體,要具體到某一個作品,沒有辦法抽象的說。首先表現在選材上,有的題材你不愿意寫,這是一個選擇的問題。

  黎宛冰:那您現在在選擇題材上有什么標準?

  蘆葦:我的標準非常簡單,心有所動,心有所感,心有所悟,那我就寫,如果沒有這三項的話,我就不寫。

  黎宛冰:如果有大的商業題材找您來寫,您會寫嗎?

  蘆葦:我還是有原則,我心有所動我就寫。

  黎宛冰:令您心有所動的都是什么題材?

  蘆葦:我寫過的都是我心有所動的。

  黎宛冰:比如現在很多大IP,比如鬼吹燈,盜墓筆記什么的,您寫嗎?

  蘆葦:《尋龍訣》也找過我,但我沒有寫,因為我對這個不了解,對這個題材也缺乏應有的感悟,所以我就沒法寫了。

  影視創作,知識底蘊大于技巧

  黎宛冰:請問每場戲產生的創作靈感來自于什么地方?

  蘆葦:每場獨立的戲,一定是在整體的框架之下才發生作用,每場戲的靈感,是每個編劇自己的事情,也是每個編劇要獨自面對的事情,因為每個人的經驗是很不同的。

  黎宛冰:影視創作中最重要的是技巧,還是知識底蘊?

  蘆葦:我覺得知識底蘊肯定要大于技巧,我個人覺得是這個樣子,技巧是自然而然的東西,他是個結果,不是原因。

  黎宛冰:生活經驗感受更重要?還是對經典解讀學習更重要?

  蘆葦:兩個同樣重要。

  黎宛冰:哪個更偏重一些呢?

  蘆葦:個人經驗,這個經驗,是屬于每個人自己的個人經驗,不能代替別人的經驗。

  互聯網時代使得電影走下神壇

  黎宛冰:近些年電影敘事模式有了一些變化,比如主觀化視角,非線性敘事的應用比以前普遍,能否談一下互聯網時代對于傳統敘事的影響?

  蘆葦:沒有體會,我對目前的互聯網的東西,看的很少,所以我沒法說我懂的有多少。但是根據電影的來看,互聯網時代對于電影來講是喜憂參半的,它的正面作用和負面作用同樣大。

  黎宛冰:您覺得正面作用是什么呢?

  蘆葦:正面是電影變得不再神秘,不再讓一般觀眾對于影視作品因為不了解而望而卻步,因為互聯網使得技術世俗化,社會化,使得電影人和影視作品不再神秘,比如現在三五千塊錢就可以拍一部自己的作品,你只要有一個攝像機,就可以自己拍,自己剪,這在過去是無法想像的。技術的普及必然帶來影視作品新的面貌,這是必然的。

  黎宛冰:那么不好的影響呢?

  蘆葦:負面的影響是,因為門檻的降低,很多人就把電影當作玩了,在以前,電影是玩不起的,你要做的話,就必須把它做成了。

  黎宛冰:批評家戴錦華說,這幾年有個現象,叫“非電影,催生非觀眾”,比如綜藝電影,粉絲電影,就是非電影,您對這個怎么看?

  蘆葦:我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沒有深思過,但是我覺得這是在某種程度上電影走下神壇的一個必然過程,電影走下神壇有正面作用,也有負面作用,負面作用是電影不再變得過去那么高貴,那么經典,同時過去一些好的品質喪失掉了,這是它的損失。它的獲得,是電影得以普及了,越來越大眾化了。

  黎宛冰:您對最近出現的新導演怎么看?比如《路邊野餐》的導演畢贛,比如最近剛得獎的《長江圖》?

  蘆葦:我今年的任務特別重,一直在寫劇本,看新影片的機會特別少,幾乎都沒看過,都是躲在山里寫劇本,還經常開會,一直想著等我把劇本寫完,找時間集中把這些新作品都看一下。

  黎宛冰:您覺得有些新人,用很低的成本做出電影,對于電影市場是一個好現象嗎?

  蘆葦:當然是好現象,這是進步。首先在數量上普及了,電影不再神秘,電影的制作不再神秘,這是好事,也必然對于專業的影業人員提出更高的要求,使得專業人事達到一種更專業的品質。

  注:今年的《路邊野餐》、《長江圖》引發了一輪文藝片熱潮。

  價值觀一旦出現問題,美學觀必然崩潰

  黎宛冰:您最近看的一部爛片是什么?有印象嗎?

  蘆葦:最近幾年看的爛片,《小時代》,很認真的看了,三部都看了,是作為研究去看的。價值觀完全混亂,拜金主義,這是一個負面的價值觀。價值觀的腐爛,導致故事和影片質量全面崩潰。價值觀混亂很可怕,中國社會的亂象,很多都是由于價值觀混亂造成的,電影也是一樣。《小時代》這種電影,它會培養出一批腦殘粉。

  黎宛冰:它是在有一批腦殘粉的基礎上拍的。

  蘆葦:它是互為貽害,腦殘粉也害了它,它反過來繼續毒害腦殘粉。

  黎宛冰:除了價值觀,您覺得從美學上對它有什么評價嗎?

  蘆葦:價值觀一旦出現問題,它的美學觀必然崩潰,必然是站不住腳,這個有很多例子。納粹時代,納粹的價值觀,它有很好的技術,比如施塔芬《意志的勝利》,今天看起來,《意志的勝利》依然會使人感到不安,盡管它的拍攝在美學上有自己的特點,也有它的美學追求和美學風格,但是這部影片從本質上來講是一部反動影片,它是跟人類的良知和價值觀背道而馳的。

  黎宛冰:但是至少,《意志的勝利》還有美學風格的震撼,郭敬明……

  蘆葦:很多價值觀有問題的電影,都講究包裝,《意志的勝利》有包裝,《小時代》也有包裝,而且包裝的很華麗,就跟我們在吃毒藥的時候,它的包裝是糖,這個并不奇怪。

  黎宛冰:有學員問,為什么大部分中國電影在故事上感覺有缺陷,為什么中國人不會講故事?

  蘆葦:中國人不會講故事這個說法,這是一個相對而言的,跟一些會講故事的民族相比較,我們不會講。比如《圣經》,我們中國人就從來講不出來。

  黎宛冰:我們有《山海經》啊。

  蘆葦:《山海經》跟《圣經》的文化影響力和普及率是不可同日而語的,沒有競爭性,我們把《山海經》作為一個茶余飯后的消遣,但是我們會把《圣經》作為一個很嚴肅的事情看待。

  黎宛冰:在創作中,制片人對劇本的意見違背自己初衷時,該如何保留自己的初衷?

  蘆葦:這個要說服制片人,但是當你說服不了的時候,我的態度是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選擇不合作。

  黎宛冰:有沒有這種情況,劇本拍了,但是不是按照你的想法改的,拍出來就完全不是您的東西了,而且制片方自己修改的,這種事情在您身上發生過嗎?

  蘆葦:有過,《秦頌》就被改過,每個編劇都會遇到這種情況。電影生產的特性,在制作上實際上大多數編劇都不參與制作,在制作過程中,改變了原著的內容,一方面,是他們不自由,另一方面,我們要看到兩個結果,一是越改越好,另一方面是改的不如以前了。所以有的人會覺得沒有安全感或者有撞大運的感覺,這種感覺很真實。

  注:《山海經》是中國先秦古籍。一般認為主要記述的是古代神話、地理、物產、巫術、宗教、古史、醫藥、民俗、民族等方面的內容。

  改編的最大難點是沒有感覺

  黎宛冰:您覺得改編的難點在哪里?

  蘆葦:對我而言改編的最大難點是沒有感覺。

  黎宛冰:有感覺呢?比如我們筆歌影視最近遇到的一個小說,沒有什么戲劇框架,只有大量的生活素材。

  蘆葦:那就要賦予它戲劇方向,如果你有這種能力這種感覺,你就要賦予它這個方向。舉例來說,比如《霸王別姬》的原小說,導演不滿意,但是我們賦予它新的主題。《霸王別姬》原本是個世俗小說,我們把它改成一個戲曲經典,這之間的距離還是很大的,這個改變還是很大的。

  黎宛冰:很多人可能沒有看過《霸王別姬》的原小說,您覺得改編最大的地方在哪里?

  蘆葦:這個變化太大了,改編與原來的方向完全不一樣,小說有三萬多字,劇本六萬多字,這就是變化。

  黎宛冰:有沒有把原來的框架完全推翻?

  蘆葦:一個是大團圓結局,一個是悲劇結局,我們已經徹底把方向扭轉了,把指向完全改變了。

  黎宛冰:比如《狼圖騰》呢?我個人覺得《狼圖騰》是很難改編的,比如的大量的思辨和大量意識形態的東西。

  蘆葦:《狼圖騰》的改編,我覺得他的主題很好,講了一個生態環境在惡化,草原在退化,主題很好。小說內容也是觸目驚心的。再加上我是一個老三屆的學生,對于主角很了解,等于是寫自己的經歷,所以在創作的時候沒有遇到很大的問題。

  黎宛冰:在跟法方的合作上,你覺得他們在思路上跟中國有什么區別?

  蘆葦:我覺得他們的價值觀很明確,他們非常在乎價值觀。用他們的話說就是一個有人文內涵的主題是非常必要的,但是對于我們的一些電影來說,是不在乎的,比如《小時代》就不在乎這個事兒,只要能賺錢,有粉絲歡呼就可以。

  蘆葦與黎宛冰

  我們這個時代是一個價值觀失范的時代

  黎宛冰:有很多粉絲,他們甚至不知道什么是價值觀,比方說關于剽竊……

  蘆葦:關于價值觀取向的問題,已經超出電影的范疇。我們這個時代是一個價值觀失范的時代,幾十年前,盡管價值觀有嚴重的問題,但是至少沒有失范,但是沒有失范,至少人們還愿意相信是正確的。今天我們各種各樣的價值觀導致的社會現象,我們不敢說他是正確的。這也會影響到電影的品質。比如小時代,金錢萬能,有了金錢,女人也漂亮了也有社會地位了,也有話語權了,事實上不是這樣,這是一個謊言。

  黎宛冰:今年國產電影質量下滑很厲害,票房也下滑,爛片扎堆,比如這些新電影,豆瓣評分超過5分的都很少,您怎么看?

  蘆葦:這是我們必然的,爛片扎堆,這是電影環境的必然結果,是我們早就預料到有這么一天。就像我們知道假貨爛貨充斥市場的時候,早晚就有崩潰的一天。這是有必然原因的。這是個很大的社會問題,作為創作者,我只能堅持我自己。

  黎宛冰:劇本創作的調研方式,如何做調研?

  蘆葦:我覺得調研非常重要,比如《霸王別姬》,我調研了將近半年的時間,了解京劇,了解京劇的歷史,看了大量傳記,看了兩箱子的書,都做了筆記,這是起碼的功課。如果不了解這些內容,創作是無從談起的。

  一個編劇不能獨立思考不能稱之為編劇

  黎宛冰:現在很多編劇,接活接的很勤,沒有時間去做調研……

  蘆葦:那是此類編劇自己的問題,他們自己愿意啊。

  黎宛冰:一個編劇在賺錢和文化野心上,怎么權衡?

  蘆葦:這是每個人自己的選擇。我也遇到過拿著大把鈔票來找我寫劇本的人,但是我寫不了,就拒絕了。這是每個人的選擇,每個人的選擇不一樣,而且每個人的處境也不一樣。

  黎宛冰:最近有文章批評中國電影臺詞差、水、爛,在寫好臺詞這方面,您有什么心得?

  蘆葦:臺詞是一部電影…… 電影是一個聲畫合一的東西,臺詞非常重要。目前中國電影臺詞比較糟糕,比如說有些人在生活中說話非常可愛風趣,而在某種場合講究說不了話了,就要說套話了。編劇也是一樣,有些編劇拿起筆來就說一些套話,這是很不好的習慣。

  黎宛冰:現在很多本子,一看臺詞,感覺語言就是被污染的,全是套話。

  蘆葦:語言是自己的選擇,你可以隨大流,但是你也可以選擇生活中你認為最真實的語言。當你意識到套話和流行語是套話的時候,你會有意識的規避它,這是基本的獨立思考的能力,一個編劇不能獨立思考,不能稱之為編劇。

  黎宛冰:蘆葦老師,您有沒有注意到這些年的電影很少出現復雜的人物形象了。無論是編劇還是導演,是不是喪失了描寫復雜人物的能力?

  蘆葦:他們跟上了時代,也被時代所毒害了。

  黎宛冰:好像獲得的商業成功越大,在這方面越無能。

  蘆葦:我們獲得的這種成功,是廉價的成功。小時代的票房也不錯啊。如同我們用污染環境的代價取得經濟利益,創造利潤的同時,毀掉生態環境,我們的電影也是一樣的。

  黎宛冰:國產類型片種另類比較少,多數都是動作、愛情、喜劇,請問國產類型片多樣化的突破和難點在哪兒?

  蘆葦:這個問題是市場追求和投資者的方向有關系,當絕大部分投資者都在考慮利潤。電影有兩個作用,娛樂和文化傳承,但是我們現在把文化傳承抹掉了。

  黎宛冰:但是資本追逐利潤是它的本性,現在有些批評是說,現在的制片人,投資人不專業。

  蘆葦:我認為是權利的導向問題,影視環境權力導向問題,權力導向不鼓勵深刻有文化品質有價值追問的電影的生產,這樣就必然導致電影追求娛樂化,娛樂消費,把電影的思想性抽離了,就剩下一個華麗的軀殼和包裝。電影文化很重要,你看《小時代》,在美國票房才五萬美元。

  我們的文藝片有一些是偽文藝

  黎宛冰:今年兩個低成本的文藝片,《長江圖》,《路邊野餐》,這倆導演有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導演都寫詩,都在電影中大段地加入詩歌,對于這個您怎么看?

  蘆葦:這兩部電影我沒看過。一切的藝術手段電影都可以用。我看過一些很棒的電影,一句臺詞都不說,比如《裸島》,一句臺詞都沒有,但是看了依然感動。

  黎宛冰:現在的年輕導演的文藝片題材大致兩個方向。一個是要有大量脫離語境的文藝語言,第二一定要是窮鄉僻壤,我們的文藝片題材是不是可以更寬泛一些?

  蘆葦:這跟商業片是一樣的,這是另外一種形式的投機。我把這種電影叫做偽文藝。

  黎宛冰:您建議一個導演把自己的詩放進自己的電影嗎?

  蘆葦:我不反對。這要看劇情的需要。比如塔可夫斯基的《鏡子》,電影里有大量的詩,有很多還是導演父親寫的,依然非常震撼。當然也有很多偽文藝片,念一些不三不四的詩,裝點門面。

  中國電影喪失了對中年觀眾的吸引力,90后的錢更好掙

  黎宛冰:蘆葦老師說話一直都比較尖銳。不怕得罪人嗎?

  蘆葦:我覺得跟人對話最大的尊重,就是真誠。我跟任何人對話都是平等的,如果說假話,那就是我把一個人看低了,或者看高了。

  黎宛冰:科波拉說創作的最重要原則就是誠實。

  蘆葦:對啊,美國新教最強調的就是誠實。這是一個社會風氣問題,我們的社會導向不提倡誠實,我們現在都感受到現在生活里的假話太多,套話太多,這是我們社會風氣引起的。你看美國人說話,開門見山。

  黎宛冰:這幾年我看過的中國電影的關鍵問題在于不誠實,說假話,而且信以為真。

  蘆葦:對,你說到了問題的本質。按說我們現在是電影的黃金時代,現在熒幕達到了三萬多塊,按說是一個黃金時代,因為硬件達到了,但是我們軟件太差了。大量的知識階層根本不進電影院。這和當年經典電影出來之后萬人空巷形成鮮明對比。現在很多人不相信電影質量,不屑于交流。我們現在電影喪失了對中年以上觀眾的吸引力,很多老板號稱把膝蓋獻給90后,其實是把膝蓋獻給了90后口袋里的錢,他們覺得90后的錢更好掙。

  黎宛冰:但是中年人更有錢啊?

  蘆葦:你要掙其他年齡層次的錢,你就要有賺這個年齡層次錢的能力,中年人不再那么容易被欺騙了。

[责任编辑:蒋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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